蔸娘和眼前这个宽胖的男人对视着,感到一些压迫感,有点木讷地按照阿涟在耳机里说的话,拉开了一点羽绒服的拉链,露出脖子,伸手往领子里摸索,拉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挂坠绳子。手指头勾着绳子,往外轻轻一拉,把林嘉文送给她的玉麒麟从衣服里勾出来。
翠绿色为主的清透玉麒麟挂坠从蔸娘的领子里牵扯出来,被她握在手心,展示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坐在藤椅上的宽胖男人把半磕着的眼皮稍微抬了抬,大概是为了看清这个小小的玉挂坠什么东西,他盯着那个玉貔貅一会儿,又把目光向上抬,盯着蔸娘的眼睛,把眼前这个闯入房间的陌生小姑娘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蔸娘感到紧张,只有眼神交流没有对话,让环境里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连钟表走针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似的,变得吵闹起来。
房间里点着艾草,有点呛鼻子,蔸娘不是很习惯这种草药灼烧的味道,下意识想要咳嗽,但是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好把痒痒的感觉含在嗓子里,把想咳嗽的欲望吞下去,腮帮子鼓了鼓,只发出两声憋不住咳嗽的气音。
然后,宽胖的男人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他站起来之后更像是一堵墙了,让蔸娘几乎担心他 出门的时候会被门框挡住去路。他往前走了小半步,蔸娘下意识往后躲,缩缩瑟瑟地往后了一小步。但他停下,只是微微欠了欠他肥硕的身躯,对着蔸娘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一个上位者表达出尊重似的。
蔸娘有些不知所措,眨了眨眼睛,回应了一个点头,发愣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用非常小的声音开口问道:“我来找这片的中间人。”
“我知道。”男人说。他的声音和他的人完全不匹配,听上去更年轻而且轻盈,如果光听他说话,会以为是一个瘦高阳光的青年男性。顿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夫人有一位客人,您需要等一会儿。”
蔸娘点了点脑袋,站在原地。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听得到指针转动的“咔哒”、“咔哒”声音。
“您坐。”男人说。
“哦……好。”蔸娘点点头,看向边上一套工艺过于精细,几乎称得上精雕细琢的红木沙发,一对盘踞在椅背上的木雕龙和木雕凤凰,每一根羽毛、每一片鳞,都被刻画得非常栩栩如生,她挪了小半步,看清了那近乎是艺术品的木雕椅背和把手之后,又停下了脚步。她不太确定这是一个昂贵的摆件,还是一张可以用来坐的座椅。于是她还是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好在那个宽胖的男人没有再次邀请,大概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了一句之后,又继续恪尽职守地做着他看家护院的工作,半磕着眼皮,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尴尬没有维持太久,宽胖的男人身后的墙面发出了一声“咔哒”的声响,打开了一条缝。蔸娘好奇得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深不可测的机关藏在墙面里。细看了一会儿,后来却发现这不过是故意做成墙体的一部分模样的门,墙上都铺上了规整的竖条纹路,把门缝藏进了墙体里,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面墙,墙体中其实还有一扇门。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不过是用了一点装潢上的视觉错觉。
从门后走出来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半个头的亚洲面孔女人,戴着一副蓝色的眼镜,穿着一款长长的黑色厚风衣,像是穿着裙子似的。开了门之后,那个女人和蔸娘对视了几秒,露出一个算是出于礼貌的微笑,没有多余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对新环境太过敏感了,蔸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出于礼貌,她只好对着这个陌生人点点脑袋,也不敢多和陌生人对视,总是害怕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罪了人,惹上了麻烦。可是,当那个女人靠近的时候,蔸娘还是忍不住偷偷往上望了望她,那个蓝色的镜框和那张脸,总让蔸娘觉得似曾相识。似乎也是在一个灯光并不是非常充足的地方,似乎也是在晚上,大概只是匆匆一面,但是蔸娘似乎能够确信,这张脸是见过的,还为了什么事情,让她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