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翼接咨,急遣安徽按察使李续宜渡江询商,旋又自叹:“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李续宜率十几亲兵,星夜兼程,进抵祁门,觐见曾国藩,李续宜道:“涤帅之按兵请旨,润帅亦觉甚妥;然疏文即发,真若北上勤王,润帅顾虑,苏南战事,已近尾声,旬月之内,粤匪必定驰救安庆。磨刀半载,岂只霍霍?”
曾国藩道:“吾赌最多两月,京师夷事必决,吾与润公,皆不勤王;然为防万一,须早作打算。吾意,圣上若遣润公北上,烦请希庵率军随行;反之,吾与左宗棠同去。”
李续宜道:“左军尚未成型,北上恐有不妥。”
曾国藩道:“无妨,烦请希庵出借成大吉部,吾即高枕无忧也。希庵倘若北上,吾即遣鲍超移驻青草塥,以作游兵,居中策应;吾亦北驻太湖,权为调度。吾若勤王,张运兰驻祁门,鲍超驻婺源,于大局无缺。”
李续宜道:“涤帅运筹帷幄,吾以为切实可行;惟成大吉部调否,须再与润帅协商。”
李续宜别后,曾国藩忽地忧郁不平,几不能言,叹曰:“成大吉部,吾竟抽调不动,殊属可恨!”
李鸿章道:“涤帅多虑,成大吉部,弱矣!以润帅之德,必饬鲍部偕行。李希庵者,沙场武夫,信口开河。”
曾国藩沉吟半晌,拟疏文曰:钦奉谕旨饬鲍超赴京,交胜保调遣。窃计自徽州至京五千余里,步队兼程,须三个月乃可赶到,而逆夷去都城仅数十里,安危之机,想不出八九两月之内。鲍超霆军势孤,即北上勤王,恐于事无补。应恳天恩,于臣与胡林翼二人中,饬派一人,带军入援,以卫根本。惟臣若蒙钦派北上,则当于左宗棠同行,皖南暂不进兵,只能退守江西境内。胡林翼钦派北上,则当与李续宜同行,皖北暂不能进兵,只能退守湖北境内。
国藩拟疏毕,再咨胡林翼:楚军入援之谕,本日始行复奏。恭亲王之旨,亦抄咨呈复之,兹将折稿录呈台览。主意系希庵所定,与吾初计相符也。惟如此入奏,谕旨派出之后,即不可少有濡滞。求阁下于南北岸各军预先安排,俟奉到谕旨,公北上则吾当移驻皖北,吾北上则请公兼管皖南,皆义不容诿。其行装银两,日内即当筹划,诸求详示。
江苏巡抚薛焕闻听勤王谕旨,谓吴煦、杨坊道:吾等与夷人携手,鏖战月余,方将李秀成、洪仁玕二匪逐出上海;曾国藩、苗沛霖若北上勤王,岂不贻夷人以口实,夷若反目,与粤匪联手,上海不保。
吴煦道:李匪秀成已被夷人火炮击伤,吾等即行督兵追击,江南战事稍平,夷人即若反目,吾亦有机转圜。
杨坊叹:李匪秀成千余兵丁,闻夷人至,竟束手待毙。若非夷人协防,上海早晚得破;吾与夷人,切勿撕破脸皮。
薛焕道:夷人船坚炮利,只为通商逐利,吾思忖再三,这火中取栗,亦可充饥!北上勤王之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凤台练首苗沛霖接旨,慷慨激昂道:见义兵莫大于勤王,吾十万大军,兼程驰赴,克日至京。
次日,苗沛霖却无起兵之意。其侄苗景开问故。苗道:夷与帝皆虎,吾坐山观虎斗。安徽巡抚翁同书自请开缺,北上勤王,真一温顺人耳!寿州练首孙家泰、徐立壮屡屡忤逆,假以时日,必斩两厮狗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