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旦打起来,可就不浪漫了。按我师傅的话来说,我是个自由自在,颇有才情的和尚。可一旦卷进战争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杀人的工具,只是被命令的棋子。”花间游毫不避讳地说道,他没有笑,看着他的表情也充满忧伤。
“都是江湖人,一路护送龙胤也辛苦了。喝一杯吧,我们女娲国自有礼物相送。”熙爷举杯劝道。
“酒可以喝,礼物就算了。你为庙堂办事,我为江湖行走。你以皇帝之乐为乐,我因候鸟之忧而忧,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有什么联系。”花间游摇了摇头,举杯畅饮道。
而风里熙也回了他一杯酒,沈墨七就算再不喜欢喝酒,也举杯,为他敬了一杯感谢和离别之酒。
“那在下先告辞了,江湖中有缘再见吧。”花间游站起来,用一根棍子挑起自己的包裹,对沈墨七道。
“不吃完再走吗。”沈墨七有一种欲哭的感觉,他这一周多都是被眼前这位大哥哥照顾过来的,此一别,真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江湖路远,我还要早些赶路,既然佛说世上万事都讲究一个缘字,那就看施主您和我之缘了。”花间游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沈墨七的头,又用有些毛的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回身独自离开,没入人海之中。
“再见。”沈墨七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愁,认识的人一个一个走,不熟悉的世界还要不停不停地看,陌生感不断涌上心头,友人和旧人也更比往常思念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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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想念洛将离的无声陪伴,爱丽丝的信任同在,还有伙伴们对他一个凡人的相熟相知。
“跟我回彩石城吧。”熙爷说道,“那里为灵气充沛,圣灵光辉,不同于其他国家皇都,我们彩石城以七色彩石筑成殿宇宫寰。高万里,流山河,腾云起雾,气凉而清爽,万般仙木幽静其中,绝对是众生惊煞慕羡之万世宝地。”她脸上露出一丝不自觉地笑。
“而且.....陛下想见你,她对龙胤也十分好奇,特别叮嘱我龙胤路过时一定要请来宫中一叙。”熙爷声音小了许多。
“我?”沈墨七露出一丝惊异。
风里熙露出一丝难言的表情,又有些无奈,“陛下尚且年轻.....对一切事情都比较好奇。你待在皇宫里,也能安全一点,而且绝不无聊。”
沈墨七陷入沉思中,他看了看北山苏苏和音,而他们却没有在这种场合说什么。
北山苏苏明显心不在焉,一直看向远方飘荡的小船。而音也一直静坐端详着周围,也许他们是觉得自己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只是作为有功之臣,受尊重入席而已吧。
就在这时,一伙提着剑,有说有笑的军士登上了二楼,她们没有穿甲,但从她们捆绑的袖口和裤腿还是能看出来她们那一切为了方便行动的装束。
她们彼此交谈着路过,听到对方讲好玩的事情时,还会大笑着,习惯性地用手背挡住唇,仿佛既有男性之英气,又有女性之风度,颇有异国魅力。
但看到风里熙时,她们的脚步明显停住了,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上前行礼还是退回避让,犹豫间就被风里熙注意到了。
“你们过来。”风里熙招手。
那几个军士立马昂起胸口,行走至风里熙身旁下缓缓蹲跪下一膝,动作整齐如一,安静自然。
“看到没,人们的动作一旦整齐划一起来,就会产生一种仪式感带来的威严感觉,让人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而是一个整体,从此产生欣喜和骄傲。如果恰好她们是在等待你的指令,那么你就会不自觉地感受到权力的美妙,让人痴迷其中,难以放下。”熙爷笑了笑,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脸部有些熏红,长长睫毛下迷离的双眼也显得轻松戏谑。
她并不比那些年轻的士兵们漂亮,或者说威严。
但她仅凭一件漂亮威武的衣服,一枚挂在腰间的精致令牌,就代表着皇权的威严,代表着的是尊卑有别,代表着下对上的无条件服从。
“你们是哪个营的,这么有钱来大酒楼吃饭,平时没少贪吧。”熙爷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问着。
“回大人,在下是昨日从枝歌调到玟武的,属九江镇莲塘卫第九营,原归副都督风里京节制,现已归柱国将军风里无世统属。在下姐姐是在在玟武这里当参将,听闻在下调了过来,特意邀请我带姐妹们前来一叙。”一女子军士抬头抱拳道,话音清楚明白,铿锵有力。
“好.....回答的也算明白,放轻松,你们来吃饭总不归我管,但...风里京,你们调走的时候她有说过什么吗。”风里熙眯眼笑道。
“京大人没说什么,上有将印在,吾等自当听从,而且也渴盼着为陛下,为龙尊,为国家,为自己建立一份功业。”女子说道,回答的没有一破绽。
“好,上了战场好好杀敌。如果真有了战功,用不着我来,也自会有人替你们请赏。”风里熙对她们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女子低头受命,没经过允许,没再抬头看一眼,而是带着姐妹们下了二楼。
沈墨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女娲国的陛下圣明吗。”他问。
“自然圣明,陛下年纪虽小,但从人族书经到妖族史书,无不精读于心,平时体恤爱民,躬亲节俭,又有丞相辅佐,乃是我女娲国的未来百年之栋梁。”熙爷举手向北,说道。
“那就好。”沈墨七点点头,“我想从军,帮你们打仗。”
“啊?”
“你们既然愿意北进千里,为我们,为龙族而战,那我就没有理由站着安全的地方等着,天天看着军报传来...还望你们的陛下能够恩准。”他说道。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风里熙的瞳孔都放大了,她开始质疑起沈墨七,或者说人类的智慧,是否真值得她们去信仰,去学习。
“你灵力不强,年纪尚小,你真的知道打仗是什么东西吗?乖,听话,姐姐带你回去,宫里什么都有,有糖,有肉,有床,有漂亮女人,过不了几年,战争一眨眼就会结束的,你用不着自己去流血,去拿剑杀戮。”她说。
“我知道。”沈墨七说,“但我只是做不到看着别人为我而死。”
“没有人为你而死,她们是为国家而战。”熙爷安慰道,她柔声细语。
“可北山国离这里很远,她们毕竟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战呀。”沈墨七也轻声回答道。
他看向茶水里的涟漪和叶,心中的愧疚和背德感不经意涌上心间。
他还没形成一种对战争成熟的观念,从艾欧迪亚的王国战,到现在的玖华的边境问题,甚至随着事情的不同,时间的不同,他的所思所想,也会前后矛盾,发生变化。
总而言之,他有一种朴素的直觉。那就是对他人最宽容最正义的做法,就是设身处地考虑他人的利益。
人首先应该为自己的生存,为自己的自由,为自己的未来而战,而不是为他人的利益去流血,去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