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
裴光霁立刻吊起眉毛:“那可是他们亲妹妹的骨肉!就是咱们家的人!我裴家的人!”
柳意之还短暂设想过裴家会不会薄待马校尉的两个孩子。
裴家还真没有薄待,相反,因为是唯一女儿留下的孩子,曹白梅与裴光霁只恨不得将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但两人并不是只有裴宁安一个孩子,府上住的人多了,总有人看这两个借住家中,但被最大的两位老太爷与老太太疼爱的孩子不爽。
曹白梅叹道:“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如今他们也有孩子,自己亲生的孩子,和侄儿侄女,自然是亲生的看着更亲了。”
就算是现在,儿子儿媳们有时候还会因为他们对映云映风这两个孩子的优待觉得偏心呢。
孩子长大了就是这样,都会更看顾自己的家,现在有他们两个老的压着还好,等到他们去了,一切便都不好说了。
裴光霁是独生子,不懂这个道理,却也知晓底下的儿子儿媳并不像是自己与娘子一样,真心疼爱两个外孙孙。
像是以前就发生过,底下下人在大儿子的女儿,以及外孙女映云的事上面,偏颇过大孙女。
这事倒是很快就被大儿媳发现,她清楚知道上面两位长辈对唯一女儿留下的外孙们的疼爱,不等其他人反应,立刻就去找曹白梅与裴光霁请罪。
说是下人们疏忽,其实这世间的疏忽,不就是因为觉得没关系吗?
你看哪个下人敢在送东西的时候,对着裴光霁疏忽了?
因为裴家迟早要被大儿子继承,因此在自家的小姐与寄住的表小姐面前,下人们自然是想要更讨好自家小姐。
毕竟日后,大老爷与大夫人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裴光霁这三天两头要哭女儿,除了纯爱哭之外,也是想要在底下人眼中展现出他对女儿留下来的骨肉的疼爱。
现在被娘子戳破,他红着眼,愤愤不平起来,一边往盆里放纸钱,一边骂道:
“老大和老二两个也是没良心的,他们倒是好,一窝一窝的生,恨不得将这裴家当做兔子洞,各个是这个好也要,那个新鲜物件也要抢,也不想想自家亲妹子一辈子就留了这两个血脉,我的宁安啊……”
美人落泪,哪怕是老美人,看着也是好看的。
曹白梅却没像是之前那样哄他,肃下脸色:
“收声吧,你这样哭,让映云映风听了,还当他们亲爹那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裴光霁只能收了哭声,自己擦擦眼泪:“白梅,娘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听闻,那柳州牧是个性子不好的,你说,怎的她一拿下柳州,女婿就要接孩子过去了?”
他左右看看,放低声音,凑到曹白梅耳边,小声道:
“你说,会不会如同书上写的一般,是要两个孩子去当质子的?”
曹白梅:“……”
她一时无语,但看看丈夫的脸,这份无语便迅速心平气和下来。
“放心吧,你女婿看着傻,人精着呢,肯定是他觉得柳州住得好才要将孩子们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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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光霁对“马勇人精”这几个字,露出了怀疑神情。
曹白梅也习惯他这单纯无脑的性子了,看看脸,什么还不能习惯的呢?
“走吧,你这哭了一场,回去眼睛又要肿了,让人给你敷一敷眼……”
两人正一边说着,一边出了祠堂。
说起来,当初裴光霁要将女儿的牌位放入裴家祠堂,裴家的几个叔伯长辈还强烈表达了反对意见。
出嫁女的牌位,怎么能放在裴家的祠堂呢!
他们裴家,可是太原裴氏分出来的!
气得裴光霁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和自己的叔伯们吵架:
“鬼的太原裴氏!那是我爹和我爷爷为了生意好做编出来糊弄人的!咱们裴家在太爷爷那辈!还搁土里种地呢!”
他吵的儒雅气度不在,把几个老头气得恨不得当场厥过去。
但最终,还是曹白梅拿他们这一支出族威胁,才算让那些反对意见消停了一阵。
马勇也回来过一次,他就很光棍:我们马家也没祠堂来放宁安啊。
他发声之后,这些被压下去但还吵吵嚷嚷的意见便安静了。
等马校尉就在隔壁州带兵负责驻军时,这些声音就风儿一般的消失了,仿佛从来没人提出过意见。
曹白梅从那时候便更确定了,当一个人手中有了权力的时候,什么规矩体统,全都要往后退。
因此哪怕她现在这么大年纪了,也并没有完全放手家中的事,家里的财产地契房契各类商铺,还是握在她的手里。
底下的儿孙们再怎么顽劣,在她这个当家人面前,却个顶个的乖巧。
“母亲,父亲。”
大儿媳陈晓姝带着马映云正在散步,远远见到两人,连忙上前见礼。
曹白梅问她:“你这是从映云院子里过来?”
她说着,眼神疼爱的望向马映云:“乖,到祖母跟前来。”
再摸摸手:“手怎么这么凉啊?如今虽已开春了,但毕竟还冷,出门还是要拿着手炉的好。”
马映云今年十一,相貌并不随母,倒是与马勇五官很像,但这也不妨碍曹白梅疼爱,捂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炉推给她。
裴光霁也疼爱的直接解下自己的斗篷往她身上披:
“以后出门要多穿一些,不要为着一点松快再把身体冻坏了。”
马映云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外祖你身体也不好,还是你穿着吧,我让丫头再拿个斗篷来就行了。”
曹白梅笑呵呵道:“没事,你外公身体好着呢,一会我们就进屋了。”
陈晓姝已经习惯了公婆对侄女的疼爱,只笑呵呵的道:
“我听说妹夫要来接这俩孩子,我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就买了一些衣物料子送过去,诶,这在咱们家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接走呢。”
这就是在打听接走的事到底保准不了。
现在整个裴家都知道了,马勇想接走孩子们,老太爷舍不得,天天往祠堂去哭。
陈晓姝是提了心问的,她肯定是想让那俩孩子被接走的,倒不是容不下侄儿侄女在裴家,但老太爷与老太太对这两个孩子的疼爱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了让人忍不住担心,是不是待二位终老之后,甚至能干得出来将一部分裴家财产分给两个外孙的事。
她夫君,裴家的大老爷,就没少担心过这点,他自己对着爹妈不好张口,就推她来。
想起这个,陈晓姝就想骂人。
她那个夫君,染了一半公公的性子,却没传下公公的体贴柔情,遇到事就躲,没事就充大爷,还让她去冲锋陷阵。
要她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两个孩子虽然是借住,但人家亲爹也不是不给钱啊,每年一车车的东西往家里送。
可见那妹夫马勇,也不是个穷的,又是当军官的,估计人家还看不上裴家这三瓜俩枣呢。
曹白梅几眼就看透了大媳妇想问什么,也不为难她,直接给了答案:
“他们父亲实在是想他们,想着孩子也大一点了,如今自己个也稳了官职,还是接到身边教养更好。”
陈晓姝还想再打听几句,一个仆从已经急匆匆小跑而来,先见礼,才对着裴光霁与曹白梅道:
“老太爷,老夫人,周将军来了,说是要拜见老太爷呢。”
周将军?
众人心神便都一震。
如今整个县谁还不知道周将军啊,他们现在可都是算得上是在人家手上讨生活呢。
周将军,就相当于是他们这块地界的土皇帝。
裴光霁一下就怂了,下意识去看曹白梅:“娘子……”
曹白梅握住他的手,又对着同样吓了一跳的马映云安抚一笑:
“无事,应当不是坏事,我与你一道去见周将军。”
两人一道匆匆离去,陈晓姝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紧了紧手。
她娘家是荆州的,原本也是富贵,结果前两年就收了信,说是荆州那边出了个秦王,四处搜刮钱财,她娘家就倒了霉,被按了个罪名,一家子都没了。
陈晓姝哭得天崩地裂,却也无计可施,丈夫也不能共情她,倒是婆婆与公公叫她过去宽慰,还说无论如何,她还是裴家的未来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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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难过,日子也要接着过,可如今又听到当权者要来家中,陈晓姝心慌的不行。
扶着她的丫头忍不住问:
“大夫人?”
发现自己捏疼了丫头,她连忙松开手:“没事吧?”
“没事,太太,您不舒服吗?”
丫头才十三岁,不懂周将军来为什么要害怕。
陈晓姝摇头,面色苍白,怎么也定不下心神:
“你去让人叫大老爷回来,就把周将军来裴家拜访这个事说给他听。”
马映云虽然才十一,但从小就被曹白梅亲自教养,也懂这里头的道理,此刻也是有些无措。
陈晓姝赶紧道:“没事,老人家不是说了吗?应当不是坏事,好孩子,今日就不带你出去玩了,你先回去歇着,下次再带你烧香去。”
马映云连忙点点头,回了院子,丫头们见着她回来,都很惊讶。
“姑娘不是要和大夫人去烧香吗?”
马映云道:“有些事,改天再去吧。”
她心里担心外祖母和外祖父,却什么都做不了,回了屋子里随手拿起一本书想看,又看不进去。
这几天,马映云其实都看不太进去书。
她比弟弟马映风大三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能看得出来,家中亲人也不是各个都欢迎他们在裴家的。
有时候自己感受到了那种情绪,马映云自然心里委屈,可她也清楚知道,实际的委屈她是没有受过的,外祖母与外祖父疼爱她们姐弟,恨不得捧在手心里,舅舅与舅母们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有时候,她也会很盼望爹爹来接他们,只是如今爹爹真的要来了,她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万一爹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