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剧变之后,带来的就是变革。形式上的变革不过是甲乙双方易位,换汤不换药,不过是换个庄家的事情。本源性的变革是消除甲乙双方的身份,把局势的基本逻辑替换掉,自然也没有新的甲方乙方。只是纵观历史,每次剧变之后,又有多少次真正的变革?
周章和Hudson从外面聊完回到公司后,就找了个空的会议室把聊的热火朝天的颜晖和Lisa两人叫了进去。几人落座后,Lisa还是一副脸红扑扑的样子,看样子刚才笑的很开怀,这让Hudson好奇颜晖说了什么把她逗成那样。等颜晖和Lisa两人把刚才聊的关于咖啡是豆汁还是是臭豆腐的暴论又复述了一遍,Hudson和周章两人相视一笑,直呼两人脑洞过大,笑话太冷。
等闲事儿聊完,Hudson主动问起Lisa这次在远海的发现,Lisa则直接把电脑里存的那份报告给几人看了一遍。这份报告的来源Lisa给颜晖说过,券商直接找了专业的调查人员,从去年开始就以社招员工的身份加入到了远海公司,作为一线销售人员参与了一些项目。而报告里除了把远海的薪酬架构揭了底儿之外,也把那些销售行为中的过度承诺,绕过招标手续的擦边动作是如何达成的做了说明。对于B司关注的财务问题也有一些披露,最重要的就是这次Lisa说的奖金、报销款拖欠的事情。并且这份报告里所提及的所有事情,都有邮件记录、银行流水这些可以称之为司法证据的信息加以印证。
看完报告,Hudson直接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100块钱交给周章。见Lisa和颜晖两人一脸疑惑,他直接解释道:“刚吃饭的时候和老周打赌,我觉得远海怎么着都能撑到年中才暴雷,这不输了么。”
Lisa说道:“这不是还没暴雷呢么?”
Hudson笑道:“工资奖金都发不出来了,还欠了咱公司的其他公司的一屁股债,这离暴雷也不远了。”
周章跟着说道:“本来远海就是指望着去年狠狠扩张一波,今年把上市的事儿弄出眉目。刚你也说了这个报告的出处是券商那边,我看上市这计划肯定是一点机会没有。再加上后面要出的新政策新文件,我看远海这次也是没有哟定点翻身的可能。”
颜晖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新政策?”
周章接着解释道:“嗯,这周其他人给我的消息,下个月的年度全国政府工作会议上会有相关我们这种类型投资公司的直属监管部门从商务部转移到银监会的咨询意见及相关提案出来,按照目前的情况平判断这个方案会通过,那么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业务方向就会有大变化。”
颜晖和Lisa都是一阵惊讶,两人都知道这种程度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本来针对公立医院采购医疗设备的外部投资就是一种加速设备销售进度,丰富院方资金来源的手段而已。只是大多数交易中客观存在的,同时也是建立在高额毛利率之中的那些灰色地带难免被各种审查部门所关注。那么此时投资公司所能提供的价值除开单纯地解决资金问题之外,还有隐藏真实的设备经销商,模糊具体资金来源以及从政策层面摆脱监管介入可能等一系列的核心价值。而一旦银监会成为公司的直属监管部门,那些藏起来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多了一种被揭露的可能性,这对此时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无异是全方面的降维打击。
颜晖也没想到国家会从这个角度入手,但如果只是为了合规事宜就这么下手未免有些过于夸张,难免有用大炮轰蚊子的既视感,想了一下他也直接提问道:“老师,我们就这点体量,犯得着直接用改变基本政策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不?”
周章无可奈何的答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政策的本意不是来限制我们目前的业务模式的,而是为了对付别的事情。你觉得银监会的介入是为了什么?”
颜晖思索了一下,用略带狐疑的语气问道:“是O司那些玩儿政信类业务的?”
Hudson夸赞道:“你看,颜晖就是机灵,一点就通。”
周章点了点头,应道:“那可不,毕竟我亲自带出来的。过去两年,以O司为首的那些国内大资本商,以县级医院为壳,向相应的县级财政注入了大量资金。你也知道我们一个项目过了两千万就算大的,但是那种政信类业务一个项目最起码就是五六千万,更关键的是这种业务模式从实质上来讲,并没有设备交易,也就是说这种所谓投资的本质就是无抵押性质的信用贷款,而这种贷款是没有经过银监会监管的,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用一个医院的资质从好几家投资公司要钱。”
Lisa回忆了下,说道:“所以我记得当时公司有人提出来也想做这一部分业务,但是被你们否掉了。”
Hudson也是颔首说道:“没错,前年的时候公司想跟风,但是经过我们的评估认定我们没有办法做这种实质上已经超过红线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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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打趣道:“那我们现在做的生意也有很多不完全合法。”
Hudson笑道:“那最起码在程序上不违法,有问题的也只是设备交易双方的商务贿赂问题,这个不在投资公司的禁忌之内。”
颜晖感觉如果让周章和Hudson自由发挥,话题肯定会被带偏,于是接着问道:“那上面的反应怎么这么快?到现在政信类的业务大规模开展不过两年时间,这种政策可是直接照着要害打下去的。”
周章见颜晖发问,也继续解释道:“这个不奇怪,去年开会时发现国内很多地区地方债务突然加大,但从银行那里查出资金并不是由那里出去的。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考察,足够上面的智囊发现问题在哪里,今年开始政策干预。按我的说法,这就是以O司为首的那帮人竭泽而渔,这么一来我们本来还算健康的业务也就这么被波及了。”
Hudson接过话题,继续说道:“我看Anderson在去年就应该发觉到这些东西,当时做了离场的准备。所以无论是去年签远海也好,还是今年的那个激励政策,都是在增加他要离场时的收益。”
Lisa问道:“但这种规则出台,影响的只有和医疗相关的业务,我们公司其他几个BU不至于受到这么大的影响。Anderson直接撂挑子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Hudson答道:“没这么简单,你要知道如果不把远海的那堆烂生意算进来,医疗组的投资额已经是公司的一半左右,去年远海组的业绩你也知道有多少,这种政策的调整对于B司而言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并且,B司的母公司是国外银行,如果银监会开始直接监管B司,那么对于母公司来说是否可以接受?所以B司在国内退场是一个必然结果。”
Hudson说完,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会议室内的四人都已经准备跳船,周章已经找到了新的公司新的赛道;而Hudson不出意外会在B司退出国内后,在北美那边找个职位;颜晖也会有新的公司接纳,只是要做的事情或许需要进行调整;而Lisa要做什么颜晖也不知道,不过他相信这个周末就会有答案。
而此时,与这个冷飕飕会议室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还是一番热闹情景,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为着或许并不存在的奖金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