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既已定下,便宜早不宜晚。待得次日,龙玄便携了纪韵诗去找薄氏父子辞行。薄云天还未做表态,薄月已拍案而起,坚不应允。
他拜龙玄为师,虽未得首肯,却也师父长师父短的相伴日久,此时情状已缓,薄月再非先前不受待见的处地,这一切皆因龙玄教诲之功。他心中感激,而且日渐对龙玄生出依恋之情,此时情感正浓,怎肯放手令他而去。
薄云天似早窥出其中事端,也不多言拦阻,反对儿子劝解道:“龙居士乃是天纵之才,我们虽位高权重但终是俗世之人,对他的修炼之路无有助益。龙居士,这天下虽大,您可要牢记这神侯府才是您根基所在啊!无论何时回访,阖府上下必以奉君之礼相迎。”
一番话说得龙玄心中热乎乎的,他修行至今心性稳固,虽也可心硬如铁,压抑心中情感如无物,可他觉得那样做人属实无趣,便按捺心中刚性,处事之时还以得道前的心态面对世人。
他要离去心中也有些不舍,可纪韵诗的一番话也并无道理,但有一日那邪云杀来,兀自搭上神侯父子两条性命可是他万万不愿之事。他见薄月小孩子似的别过脸不理他,便轻轻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热。
薄月自认龙玄以来,言听计从,无有不遵,时日长了便有了感情,原本正想着将手中杂务忙完便和他游历八方,逍遥快活去呢。哪曾想师父得了秘笈地图竟自舍己而去,心中郁闷,那种依赖的感觉难以抑制,一时不敢面对现实。
龙玄取出几本王典赠予的阵法秘笈递给他手,说道:“其实论起阵法之道,我远不及我师兄,以后如有机会我助你转拜他的门下,你们俩所学一致,定能有所建树。”
说罢又令薄月自储物锦囊内取出两柄三色小剑,分别打上两人神识,这样即便是在千里之外,无论哪一方遭遇不虞,对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赶来相救。
这一举动虽似无心,却是龙玄思虑周详的计断。他怕邪云不日来访,寻找不到自己而遗祸神侯父子,是以交换小剑以作传讯之用。
他又将凝聚了降龙真火的红色弹丸赠予薄月,告诉他其中用法以备不时之需。
柳下挥兀自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他道心尚浅,修行不深,但此次百秽尸积洞及三元凤凰坞一行令他对修道之路有了新的认识,没有一技傍身是不行的。
他涎着脸朝龙玄赔笑道:“师父,我自拜入你门下至今未修习一技,此次有幸能与您出征妖洞凤坞,未立寸功,心中愧疚,请师父降福少许,令我也能有一技傍身,出去行走也免得丢了你老人家的脸面。”
龙玄觉得他滑稽直率胸中素无城府,本想学师父澹台墨不予传授他仙法道术,令他成为一逍遥散灵,快活此生,无忧无虑也就罢了,战场上遇事便即昏迷,醒来之时已四海升平,是多么惬意的!对于他来说,多学道法乃是累赘负担,还不如两手空空来得洒脱。但自己即将离去,这二人势必要失去护持,从此安守神侯府,遇事只薄月一人支应,显是有些势单力薄,让这柳下挥学得一招半式也能多少有些照应。
当下便将在三元凤巢内习得的万物化傀术和御火百幻法倾囊以授,这两门法术虽无攻敌之能,却也能幻化百变,迷惑敌人视线最有效用。两法都是运用火元才得以修成,龙玄又运转体内金身元婴吐出一些内中火精,施秘法令柳下挥吞噬吸收,以备施法之时所用。
一切准备停当,薄月兀自不放龙玄而去,当晚在柴房小屋内又摆满宴席,四人共求一醉。席间薄月眉目忧郁,那股粘歪劲又上来了,望族子弟总是成熟得过晚,终生都浸泡在蜜汁里,年过而立还像小孩子一般。
可人非草木,三人相处日久,就连柳下挥都不那么活跃,脸色低落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纪韵诗心中又燃希望,此时言笑晏晏,轻酌薄尝,只有她才此时才有那闲情逸致品评菜肴口味以及醇酒口感等些许琐事。
龙玄温言安抚薄月,这人倒是率真性子,只骨子里缺了几分男子的刚毅。这一路破妖夺宝而来,有龙玄在后压阵,他事事抢先,冲锋陷阵,责无旁贷,倒也练出了几分胆魄。此时主心骨要走,他一时彷徨,竟不知何去何从了。
他比之龙玄大了十几岁的年龄,对敌之时冲动激昂,反衬得龙玄老成持重。柳下挥不住劝龙玄饮酒,却无有惜别之辞,似乎一切都在酒中。三人互道衷肠,推杯换盏,喝了半夜,酒喝得比每次都要多,却谁都未醉,也没有一丝困意。
纪韵诗早就喝得酣畅,见这里热闹,也不欲独回寝居安睡,只半卧在龙玄铺盖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