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之中人的意识往往有些异样,此刻想到了这里便即不再彷徨,寻着山路便向山上而去,这环山之路婉转曲折,竟与那盘龙山极为相似。
他自幼便做活穿行在山路之间,所以步法极快,只小半个时辰便即到了那处山巅之中,只见那处所在那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上空飘荡着重重暮霭,即便再淡稀月色之下也兀自不散,透过氤氲向前望去,在那山巅之中,悬崖之畔立着一座巨大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大字“正气”。他看得心中一凛,竟然止步难行,心中暗骂自己唐突,那端严周正的两个大字仿佛是整装严谨的宗门长者坐立等待似的,龙玄自觉夤夜来访,甚缺礼数,便即隐在树林之内望了半晌,轻叹一声寻着原路下山去了。
下山之路竟比上山之时要漫长的多,只因此刻他的心中思绪起伏。已转过山峰拐角,回首已然不见其貌时,才方自扭转过头来。他本对正气门全无好恶之感,此次拜山也只是完成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在他心中竟怪异的只认自己是澹台墨的儿徒,而非正气门的弟子。这种想法十分突兀,要知道澹台墨可是身负正气门掌门令牌的核心人物,既认了他做师父,便是入了正气门的门下。可之前龙玄却有些执拗的不肯承认自己是正气门的弟子,这也跟他从未接触过此门派,对其一无所知有关系,说的直接点,他对正气门没有丝毫情感。可今晚贸然来访,虽未见到宗门的一人半众,却被那石碑的凛然之感震慑,心中充满向往,一股孺慕之情悠悠升起,那种感觉实在奇妙,就像游子重归一般充满深情。
脑中念头倏忽转动,转眼间已到了山脚的树林处,他蓦然发现,这树林之畔有一条白色道路,竟是捷径,那道路尽头正是那家野店门口。他便不去树林里穿行,寻着此路一直前行。
思绪有些纷乱,竟没有发现周边景状。待得离店门不远处时,听得林中一声悠叹,他这才蓦然回头,只见一个身影横坐在树梢上,向着月光,仿佛在倾诉心事,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寂忧伤。这声长叹本自既低且轻,只是情绪发泄而非修士的功法所为,却悠悠传出久远,这其中的凄楚滋味可想而知。
龙玄回头望去,只觉那身影有些熟悉,便悄悄摸了过去,走到近处一看,竟是寒梅深夜无眠,独自出来望月。
龙玄走到那棵树下,轻轻咳嗽一声,便即一顿脚已然掠起数丈距离,坐到另一根分叉树枝上,正与寒梅相对而处。
他认了寒松寒柏做伯父,这寒梅便是他姑姑,他悬立空中,不便施大礼,便即欠身拱手道:“龙儿见过梅姑,不知这夜半时分,您为何不去休息?”其实这是个人私隐之事,以龙玄以往性格是不会贸然相询,不过既然认了一家之亲,遇而不拜,拜而不言可是说不过去的。其实龙玄认了韩松寒柏之后,寒梅对他态度依然那么冷冰冰的,与之前没有丝毫改变。
寒梅听他轻咳,只俯首微微一瞥,便知道是他来了。此刻他半坐对面,背月而坐,脸上神态却自看不清晰,见他施礼便即哼了一声,却微乎其微,几类与无。
龙玄素知她的性情脾气,如此讨了一个没趣,却也不敢问长辈的罪。反正自己的礼数是到了,拿人家当亲人,人家却拿自己当陌生人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心中坦然,见寒梅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便欲纵身跃下。哪知正待他刚欲起身时,寒梅悠悠说出了一句话。
“月光真的能洞彻人心吗,我能否借着月华去看他的心意吗?”
龙玄抬头去看,清冷月光沐浴着寒梅脸颊,此刻,她那生硬的脸上竟似被月华融化了几分似的,眼中竟带着几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