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在洛阳为钟鼎之家,先祖战功无数,积有累世的声望。就算没有宫中的娘娘,难道就该被人轻瞧了?
“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辞在你嘴里甚是腌臜。你若还念及胞姐在宫中的苦处,就该自请致仕辞官。”谢灵松冷了脸,算了算日子。“你这两三日就启程回去洛阳。”
谢灵芝怔住了。“税赋有三十万两银子……,兄长……”他见谢灵松面色不好,还算反应快住了口。
他竟还惦记这个,谢灵松冷笑了数声:“蠢货蠢货,邹德善混在伍中,眼皮子浅,见着金子银子都去抓。咱们是什么人家,那些银子随便在哪里没有一撇子?顺妃娘娘执意让家里给你捐官,求的是你混个冠带闲住的名儿,也好涨涨家里叶姨娘的脸面。”他说到此处,越发生气了。“你竟这般不开眼!”
“兄长,我总不好空手回去的,家里那么多口,哪个不是富贵眼,瞧我做了官个个眼红,手头再不宽裕些……”他也自知其能力有限,又嫌柔玄镇苦寒,若是一次搜刮尽了地皮,返回洛阳都城也好。洛阳姻亲中的白家昭字辈的有个叫白昭章的,员外郎做了一年半,回家丁忧三年,吏部铨选一概不再参加,一味在家高乐。族里兄弟长辈都管不了他,最不过逍遥自在。
谢灵松恨不得挑明了,跟他讲清楚。顺妃先前恩宠盛隆遭人嫉恨,皇上病倒后家里人就进不得宫了,平安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洛阳的书信上说谢家人心惶惶。白玉京的消息更乱,皇上的病情加重,或是熬不过新年。他这点血银子孝敬不到宫里去,谢家甚至洛阳人家也没心思瞧他摆阔。
皇帝还有几日安好,钦天监着急将一个世人眼中的“已死之人”带回白玉京,就是害怕国师李思茂在这个坎节上拿着旧怨和钦天监上过不去。紫微星下所照耀的大夏之城,已到了改朝换代之日,旧人腔子里的血要往外流了。
“两日后,待柔玄镇平稳下来,你便出发。”谢灵松吩咐旧仆,教他无论如何将谢灵芝押回洛阳,莫要再生出事端。顺妃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在别处是制衡谢家,在谢家却是用来制衡顺妃的。
程杰江回家后,被毛孝刚堵在了门口。“程兄,好手段,好算计。我是给你添了嫁衣裳了。”本来是两人合谋的事情,这不到半日毛孝刚就被冷落在了程家大院,问询个家丁,都没人理他。眼见着府衙的政务都要由他遥遥把持,毛孝刚越咂摸越是不对,再坐不住了。
他忙笑道:“这话怎么说的,只是这半日,邹将军来请,谢知州来请,脱不开身罢了。咱老哥俩共甘共苦共富贵,我正有事要找你呢。”毛孝刚面上冷冷的,当年的科场舞弊案,就是眼前人为求自保,一顿乱咬,连坐了数人,到最后竟牵连了两湖两广数十位官员。“”
他瞧见毛孝刚那样子,知道他眼红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这傻子,有一场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钦天监的人……”他将毛孝刚拉在身边,声音渐渐细不可闻。
一夜过去了reads();。
白明简在朦朦胧胧中听到阿措唤他。“少爷快起来,在别人家里,起来太晚要遭人笑话啊。”她悉悉索索地爬起来,从褡裢里取出伤药,在他的旧伤处抹了抹。她的动作轻得犹如羽毛一般,上好药后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她已经下了地了。
“少爷起来啊,一天之计在于晨啊。”她的声音远去了。
再过了一会儿,他闻到了黄粟米饭的香味。他爬起来,发现阿措已在院子里干上了活,隔着窗户去看,程二郎伸手去拿她手上的盘子,她笑嘻嘻地躲开了。院子里围着个栅栏,困着七八只花面狸,她伸手抓了一只掰开它的嘴,指给程二郎看。
白明简隐隐约约听她说,看牙口就能晓得岁数。
阿措的高烧并未全退,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咳嗽,但精神极好,时不时发出笑声。她自今早起,就前前后后跟上了程二郎,将早饭也抢着做了。他显然是被她的热情吓到了,当她指着院子里的货物问他都是做什么的,他半天都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