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三郎与鲜于富东不仅没有醉,反而越来越清醒了,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刻也敢互相吐露了。
又饮了一杯酒下肚后,鲜于富东忽然一止先前闲聊的话头,有些认真的问道:“江湖上有传言,说你此次来剑南,是为了报父仇,除叶家,不知道这传言是否属实?”
叶三郎并没急着回复他,反而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那你觉得呢?”
“以我对你的认识,我倒不太认为你会这么做,不过你现在出现在益州,倒有些符合这传言的说法,我一时也拿不准。”
叶三郎笑了笑,便直接回答了他:“以你鲜于二公子的能耐,怎么会不知道我当初在扬州时为何捉拿刺史杨昭和叶大公子?难道真是因为为了报父仇?不,你鲜于家与叶家同为剑南的大世家,不可能不知道叶家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当初我抓叶顶天时,本以为叶家对此毫不知情,谁知我大婚当日,竟然有荒神前来捣乱,我料想这其中跟叶家脱不了关系,这恶瘤必须得从剑南拔除。”
鲜于富东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关于叶家,他的确是有一些暗地里的资料,说明他们这些年收入的迅猛增加,与一桩见不得人的勾当有关,而且这甚至有关大唐的安危。原本他当两家之间一直关系良好,因此也没有报什么想法,可是直到前些日子,边关传来九曲,大非川丢失,石堡城危急的消息,他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作为下一代家主的有利候选人,必须时刻把家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不过眼下他却有些迷茫了,作为同属剑南的大世家,叶家也是在剑南扎根数百年了,这份基业之大,与新兴的鲜于家相比几乎不相上下,而且整个剑南的草药业,药铺,一部分商业,甚至一些官员,都是在庞大的叶家体系之内的。若是要动叶家,势必触犯这些人的利益,到时候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叶家。
可是若是不对叶家有所反应,将来叶家覆灭之时,皇上势必以此问罪,鲜于家恐怕也在所难逃……最近这几日他尤其为此事头疼,可眼下叶三郎的忽然到来,让他忽然看到了一条生路。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叶家家大业大,在剑南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在偏僻地区更是只知叶家不知天子,我鲜于家一向与叶家交好,根本找不到出手的理由和法子。”
“我且问你,鲜于家下一代家主,是不是你?!”
“鲜于家大公子鲜于非凡如同其名,人挺非凡,是我叔叔所生,但却天生残障,无力接受家族产业,因此鲜于老爷子才将家业传于我父鲜于仲通,而我父虽然生有三子,但却有两名是女子,我是唯一的男丁,你说我不继承家业谁来继承家业?”他笑了笑,仿佛一切早就在他的计算之内,鲜于家已经等同于是他的了。
“很好,春秋战国时巨贾吕不韦匡扶公子楚后始发家,你如今也面临一个抉择,我就实话告诉你,虽然皇上没有口头说,但是叶家始终是留不得的,他们犯下的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若是放在平日里,皇上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会说什么。但如今边关局势如此紧张,叶家竟敢还干如此叛逆之事,就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了他们,到时候,别说叶家,就是这条商道上所以庇护过这些东西的大小官员,以皇上的性格,这些人也一个不能留。就看你现在如何选择,你的选择,将会改变鲜于家的命运。”叶三郎意味声长的看了他一眼。
鲜于富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年吕不韦正是看中了奇货可居的这一点方才发家致富,如今剑南五人胆敢对抗叶家,如果他在暗中助叶三郎倾覆叶家,恐怕到时候所收获的,何止百倍……
“三郎,关于这事,皇上同意吗?”在答应之前,他首先得把最重要的事确定下来。
“其实,没有,我自江南一行后尚未与皇上取得联系,不过我相信以皇上的情报网,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我也听说刘昭和叶顶天下了大理寺大狱的事,想来便是怕打草惊蛇,因此暂时未动。所以,我才说你支持我对付叶家这件事,可以说本身就是一种博弈,没有挑战,哪来的收获?”
听到这话,鲜于富东本来的心思也顿时去了一半,这件事本身没有正式得到皇上的支持,到时候将来万一叶家倒了,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拿他鲜于家开刀?不过叶家的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离经叛道,更是叛国,相信皇上也不可能放任他们继续下去,迟早都是要铲除的,那时万一自己没有一同对付叶家,同样也难逃被问责的命运。唉,都是这该死的叶家,让他不得不下这种痛苦的决定。
“好吧,三郎,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对付叶家,我鲜于家将倾尽全力帮助你,至于我父亲那边,我到时候会跟他说的。”
“好,首先一点,先把你们门房和那几个家丁处理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益州的消息,事关重大,相信你也能明白,在这种事上手软不得。”
鲜于富东点了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几个人当然得处理掉……至于其他的人,任然有几人有点问题,不过他身为二少爷,将来的家主,这一点他自然能做得到。
“这一点你尚可放心,明日这些人就会很正常的消失不见,整个益州都不会有人知道你在我的府上,接下来的任何事也都不会有人发觉。”
“很好,我的打算,先从那些叶家体系中的墙头草开始吧,这些家伙在扳倒叶家的过程中将会是一个有力的助力,另外你得给我准备一个来自长安的身份,我打算先混入这些人当中,在见机行事。”
“好,我明日便开始准备这些事宜,想不到你我二人数年前还不过是长安的两名少年,现在却已经在合伙干此大事,实在是难以想象,你我兄弟二人今日非得一醉方休才可!”
话音刚落,二人又再次的对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