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野弥一边抵挡着飞来的流矢,一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附近这种坑洞陷阱的密集程度和覆盖面,似乎越往唐军大营靠近,这样的陷阱就越多,如此看来,这样大的工程量,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挖好,起码在一天之内是做不到的。
虽说他一直怀疑奚契联军当中有唐军的奸细,不过当证实了这一点后,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他们这些草原游牧民族一向极为团结,更看不起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能够出卖父母兄弟的汉人,一向以他们的团结为荣,可到了现在真的出现了内鬼之后,他还是不得不感慨金钱的万能。
等等……想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算他们奚契联军当中有内鬼,但是夜袭唐军大营是今日方才确定的,在这之前李怀秀虽然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当时王忠嗣还在生,并且唐军也颇为团结,在前面两次会战当中虽然李怀秀有些示弱了,但是唐军的强大是毋容置疑的,若不是他们奚契联军的骑兵本身就要不唐军强不少,恐怕前面两次会战此次战役的结局就已经确定了。
那些用来渡河的巨木本来也不是用来搭建临时桥梁的,而是用来组装楼车用的原材料,是因为这边的战况陷入胶着并且桑干河上游的水面不是很宽,这才从松漠调集了这批巨木,并且对其进行了雕琢。就连他也不得不对李怀秀服气,如果不是李怀秀,谁能够想到将那些巨木用在渡河上,他们二十万强大的骑兵若没有这些巨木,不能渡河,面对唐军也占据不到任何优势。
可事到如今,即使他们渡过了桑干河,即使他们的确强于唐军,甚至就连身着重甲的唐军也不是他这一阵精锐的对手,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无数早已等候他们的陷阱。这说明什么?说明唐军打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们会进行夜袭,可直到今日李怀秀才告诉了他们这个计划,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即使是最受到李怀秀信赖的近侍石抹赤狗,也是和他们同一个时间知道的,因为李怀秀就是这么一个谨慎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一代枭雄了。
他现在大概能有两个猜测,一,是在得到了奸细发回的情报后,唐军内部有不少善于设置陷阱的成员,这种人多少曾经都有过当猎户的经验,这样的人布置起陷阱来是极快的。可就算再快,他看了看周围坑洞的数量和密集程度,这也太多了一些,即使有数百名猎户,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布置好,毕竟这个计划是李怀秀在下午接近晚饭的时候才对他们这些领军将领公开,那么再往下的唐军安插的奸细自然更不可能提前知道,更别说他们还得花时间把情报送出来。这第二,自然就是唐军早已预知到了他们的夜袭,甚至是知道他们会派出骑兵渡河进行夜袭,一切的发展都是在唐军的掌握当中,除了王忠嗣的身亡,可到了现在唐军竟然没有出现情报当中的分裂情况,反而是有组织的对他们的夜袭进行了抵抗,这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唐军当中还有能够让四镇的边军都听命于他的将领存在,而且这位将领的谋略极有可能非同一般。
他哪里知道,王忠嗣打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死,不过因为这数天唐军大营都营造出的一种悲哀的氛围让一开始有所怀疑的他也打消了自己的顾虑,认为王忠嗣早已死在了唐门弟子的手中。至于能够预判到他们的行动,那自然就是因为叶倾城的,他们整个奚契联军都在按照叶倾城的计划走,就连一步都没有出错,除了他们打算用骑兵渡河这一点算是意外了。
而这一点,也经由白泉将寰宸宇探查后得到的情报送达了唐军大营,当时王忠嗣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就连主干道上也布置陷阱,虽然拆除起来有些困难,但是等到此仗胜利后再慢慢弄,毕竟这样可以对奚契联军造成极大的杀伤,再加上步兵移动不是很快,这些坑洞必然能够阻挡他们不少时间并且造成极大的杀伤。谁承认白泉却送去了奚契联军打算靠巨木让骑兵直接渡河的消息,让众唐军将领大跌眼镜,他们没想到在他们看来极为愚笨的北夷竟然还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这样的话他们之前制定的策略大部分都要推翻再议,毕竟这些北夷的骑兵实在是犀利无比,即使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的陇右节度副使李璘也知道他们的厉害,一旦真的让他们渡河,那唐军便有些危险了,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随后讨论的便是到底是放骑兵过了一半再逐个击破,还是直接就毁去那些巨木,不让他们骑兵渡河,被迫与他们打步战的讨论,虽然唐军将领当中大部分支持后者,但是王忠嗣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前者是叶倾城制定的,而且他也认同叶倾城的全歼观点。如果是后者的话,先不说唐军步兵过河后战斗力会不会降低,但是对面的奚契联军同样可以设下防备等待他们自投罗网,就仿佛现在的他们一样。既然主帅都这么定了,那么其他将领就算再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在收到了寰宸宇提供情报的一盏茶功夫后,唐军内部的工匠和善于这方面的唐军们顿时便忙碌了起来,将原本布置好的陷阱密度不断的增加,毕竟北夷骑兵的速度太快,如果密度太小的话,他们随便就能够避开这些陷阱,那他们便可以从其他方向攻进唐军大营,这可不是谁都想看到的,而且在主干道上更是撒满了铁蒺藜,又布置了一道又一道的防马栅栏,任奚契联军的骑兵再强,遇到这种陷阱的组合,也必然会伤亡不少,就算能够冲进唐军大营,那也不足为惧了。
只不过,他们也并没有料到拔野弥会直接让奚族的残兵以牺牲性命的方式来开辟道路,这些北夷的野蛮很明显的超出了这些唐军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