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接待日,省信访局如临大敌。
四天前就给各地市发了通知,不要将疑难信访问题捅到省里来,按省信访局局长孔燕的话讲,各地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兜住包袱,不要让省领导难堪,谁敢在省长接待日让我难堪,我就让他年底考核难堪。
八点一刻,孔燕就到了,安排人又把信访大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看着眼前这清清爽爽的世界,孔燕觉得很有成绩。只要再坚持个把小时,就万事大吉了。
正高兴的功夫,包里的手机响了。金陵市信访局长打来电话,说金乘商厦的五百多员工要来上访。
“妈的,你疯了,今天是宗兴邦的接待日。”
“我也没办法。栾晓丽带人查封了金乘商厦,说牵扯刑事案子。”
“这个栾晓丽是何方神圣?这么大的能量。”
“好像是什么省打击经济涉黑案件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具体我不太清楚,听说背景很深,能力很大。”
“能量再大大的过政府嘛?你赶紧来人把人领回去。”
“派人去了,就怕摆乎不动,这些人掉的是饭碗子,我又不能给他们找回来……”
八点半,信访局门口已经围的水泄不通,连上班车辆都无法通行。省长的车被堵在门口,孔燕的汗顿时就下来了。赶紧跑过去解释。
“省长,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看起来你这里生意兴隆啊。哈哈哈,信访工作本来就是倾听群众呼声,为民排忧解难的务实之举,你们绝对不能怕麻烦,搞堵访、清场那一套,把省长接待日变成无上访群众日,搞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干群谈心,交心的天地。”
孔燕的诸多举动被省长一句话逐一言中,浑身冒汗,脸色通红。
“省长的话我记下了,今天来的是金乘商厦员工,他们的商厦现在没人敢进去消费,……”
“你打开大门让人们进去说嘛,外面这么大的太阳。”
“好,好,我马上就去办。”
乌泱泱的人根本商量不了事,罗汉平让金乘商厦员工们推举出十一名代表到小房间里和省长对话。
听了半天,宗兴邦总算搞明白了情况,禾雀路上的金乘商厦原为汪化的金乘集团全资拥有,后来通过引进其他投资者,现在汪化只占金乘商厦股份不到8%,仗着地理优势,商厦经营还算可以。可是就在上周,一批警察进驻商厦开始查封资产,搞得供货商、经销商紧张兮兮的,消费者也不敢光顾,商厦员工工资都发不上来。
没有饭吃,别说信访局,省政府的门他们都敢围。
“简直是胡闹,把这个栾晓丽请到这里来。”
栾晓丽接到罗汉平的电话赶紧给杨卫方打电话。
“你先去嘛,先顶住,刑事案查封资产不是常规动作嘛,我不相信他宗兴邦能对抗办案规则!”
栾晓丽硬着头皮到了省信访局大厅,把汪化集团涉黑卷宗递给了省长。宗兴邦把卷宗看了看,越看越拧眉头。如果按着卷宗走,他宗兴邦说任何话都是在干涉司法办案。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但是要解决今天的信访问题,就必须得触及惯常的刑事办案规则。
宗兴邦不吭声,抽起了烟。他示意罗汉平将烟散给在座的诸位。会议室里一时烟雾缭绕。
“栾组长,从你们的卷宗看,金乘商厦股份只有8%是汪化的,也就是涉案物产?”
“是。”
“也就是说那92%就是无辜的,或者说他们是与案件无关的。你冻结这8%没人有异议,但你影响了92%的权益怎么算账呢?”
“省长,商厦是整体产权,我们又没法分割哪些是8%,哪些是92%,办案规则就是这样的。”
“我觉得你们是拿办案规则来搪塞我,其实本还有更好的办法, 比如你们到工商局冻结那8%股权不就行了嘛,为何非要兴师动众搞得人心惶惶。”
“省长的话很有道理,回去以后我们再探索。”栾晓丽很精明,她铺垫出这句话就准备要溜,她可不想在宗兴邦和杨卫方之间当一粒芝麻。
“呵呵,不急,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宗兴邦作为一个消费者进入这个商厦购物,你如何判断我在涉案的8%里面,还是在无辜的92%里?”
“呃,省长自然是一个合法的消费者。”
“哦。”
宗兴邦笑了。
“说来话巧,我正缺几件衣服呢,一起去逛一逛吧,你不要担心脱岗,我给姜涛打电话给你请假。”
省长要去商厦购物,把一帮上访人闹的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罗汉平笑了。“省长要光顾你们的商厦,你们都关门,那别人谁还敢光顾你们商场,赶紧上班去啊。”
有精明的代表们恍然大悟,赶紧去招呼人赶回商厦。“这是省长给咱撑腰架势唻,赶紧回!”
进入商厦的宗兴邦购物欲望一下子上来了,先是买了一双鞋,接着又买了裤子和衬衣,等姜涛到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款30英寸的液晶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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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涛,你来的正好,咱俩一人一台。”
“一万块,我可买不起。你的购物秀差不多就管了,你敢把这台电视买回家,我估计嫂子得让你跪搓衣板。”
“不是秀,主要是为民营经济打气。现在有人拿你们一些规则做文章,再大的资产只要一涉刑,哪怕百分之一比例都不倒,这资产也成了雷了,没人敢碰!”
江南卫视播放省长在金乘商厦购物的画面让张桂东百爪挠心。
“老大,我们精心设的局要破功!那些供货商经销商看见省长为他们站台,一个个又跑回来了。”
杨卫方铁青着脸狞笑道。“这就是我让你们赶紧收集他们黑材料的原因,不打掉他宗兴邦,再好的棋局你也下不下去!”
“问题是这个人硬的很,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
“你这个蠢货,那就从他的老婆孩子入手!从他的老朋友、老同学、老部下入手,你怕花钱啊?”
“我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心里直打嘚瑟,妈的,当初只顾着吃别人了,忘却了贪得无厌死的快这句老古语。无形中,他把自己绑在了杨卫方这条战车上,站在了政治残酷斗争的最前沿上。
无论赢了还是输了,他张桂东都好不了。他成了杨卫方手中的一粒随意摆弄的棋子。
姜涛和赵构的官司最终打到了顾参书记那里。
“你们是神仙打架。”
顾参听了两人一上午的汇报,搞清了来龙去脉。
“我个人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扎口,各查各的。姜涛呢明着查,你赵构呢暗里查,不要再搞当面掀桌子的事了,都闹成笑话了。”
姜涛很郁闷,闹了半天顾参各支持他们百分之五十。在赵构走了以后他向书记抱怨。
“您怎么能支持他赵构呢?他那种办案法,一江的鱼都能惊完。”
“呵呵,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这个赵构,无意中帮了江南省一个大忙。如果他是有意为之,将来将会居在你之上。”
“我对做官根本不感兴趣!”
“哈哈,这不像一个厅级干部说的话。”
“我本来也没想到我能到厅级。”
“你厅级都十年了还不进步,说明什么?”
“咱能力不够!”
“你又错了。在厅级呆了十年,不是你能力不行,而是你只能到厅级。”
“我升不升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工作我够殚精竭虑的了,老婆都埋怨我卖给政府了么,家里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个人影。”
姜涛有些埋怨书记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自己努力到自己都感动的地步,倾尽个人能力还得不到别人赏识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哈哈,不过你这次做的不错,我看有希望再进一步。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得用你的职业生涯给我保证,宗旭的事你彻底查清楚了,他是清白的。”
“他只是无意中拉开了冰山一角的帷幕,最多是一个傻乎乎的群众演员,人畜无害。”
“也不让人省心,有机会我找他谈谈。你先回去吧。”
赵构从书记室出来就立马给胡明做了汇报。
“情况这么复杂呀,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