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Z君的真实青春。
(一)
高二文理分科,到了新班级一个月,我还认不全班里的同学。
我们学校管理很严苛,中午自习完,我趴在桌上睡觉,十月的天气,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很凉。
被秋风吹得哆嗦的我拢了拢校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困倦之际,勉强睁开眼,看见隔壁组的男生,正伸手抽我同桌桌上的抽纸。
叫啥名儿不知道,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趁人家主人不在擅自拿人东西呢?
我望向他,他与我对视,手顿在半空,最终还是有点难为情地缩回去了。
我把校服盖在脑袋上,继续埋头睡觉。
这是我与他的第一面,其实,并不美好,甚至还有点儿尴尬窘迫。
(二)
同桌回来后,我悄悄告诉她,跟她隔了一条过道的男生偷拿她的面纸。
同桌笑了,说不碍事。
她说Z感冒了,面纸用完了才拿的,上午打过招呼了。
我惊愕,顿觉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也正是这样,我记住了那个男生的名字。
在我认不全的新同学里,他以格外新奇的方式,让我记住了他——Z
(三)
这之后的许久许久,我与Z并无关联。
直到高二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才有了联系。
因为个子高,我被班主任调到了倒数第二排,而Z,是我后排的同桌。
我的同桌是个可爱的女生,留着bobo头,有点微胖,但在我眼里是女神一样的存在,我叫她老纪。
Z的同桌叫大东,是个高分考进我们学校,但迷上小说和游戏后导致成绩暴跌的宅男。
我们四个,Z理科极好,数理化都名列前茅,但语文英语烂到没救。老纪很均衡,英语尤其棒。我偏科厉害,语文英语历史都不错,物理化一般般,大东么……不提也罢。
就这样,我们四个自发组成了自救小组,羁绊,就这样开始了。
(四)
起初也并没有多么相见恨晚,毕竟,学习是自己的事。
身边有个大神固然好,固然可以给你讲题,但有些东西,还得自己背,自己悟。
那个时候,我和老纪,并不怎么愿意跟Z说话。
他是个典型的理科男,沉默,还有点儿闷骚。
我和老纪,更喜欢跟大东聊天。
大东书看得杂,天南海北的都能侃,从历史军事,到文学小说,再到游戏二次元,他都很懂。
他情商高,很容易就能弄懂别人的意思,而且性格也好,跟他聊天很轻松快乐。
按现在的话说,他具备一个海王该有的全部特质——如果再帅儿点的话。
所以,直到高二上学期结束,我和Z都只是平平淡淡的前后桌同学关系。
(五)
真正的开始,应该从高二下学期算起。
我们高中是一所重点高中,但教学很苛刻,尤其我们那一届,被当成了小白鼠,全盘学衡水高中的模式。
学校里过于军事化的管制让我不堪其扰,身体健康出现了问题,我得了胃病,很严重。
高二下学期,我家给我在校外租了房子,我的爷爷还和初中那样照顾我的三餐起居。
高二放学的第一天,我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第一次中午走出校门,奔向了家里热乎乎的饭菜。
刚出校门,就撞见了Z
他见了我也很惊愕,“你也搬出来了?”
我点点头。
走了一段路,我惊奇的发现,我俩租的房子居然很相近,只是过了桥以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起初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外租房子的同学很多,能租得靠近,也只是巧合罢了。
但是……
很快我就真香了。
哦不对,我们高中年代还没有真香这个梗。
(六)
我们学校晚自习很晚,十点才真正下课,而有些自我要求高的班级,或者遇到班主任有事拖堂的班级,可能会到十点半才离开。
走读生的第一天,很不巧,班主任啰里啰嗦没说完,硬生生拖到了晚上10点半。
教学楼接二连三熄灯,我回去的时候,一半的楼层灯都关了,人家高三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着急忙慌,收拾了一下就往住处赶。
因为我很怕黑,从校门口出去没多久就有一段路没有路灯,而且毕竟是高中,校门外偶尔还是有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学生的。
出了校门我就埋头疾走,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更重要的是,我听见身后一直有个脚步声,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就差跑起来了。
我是个双鱼,你知道双鱼一旦展开联想该有多夸张吧?
我的脑海里俨然上演着一场大戏——
夜黑风高,一个纹着花臂的社会男,尾随我一个女高中生,究竟是劫财还是劫色尚且不知……
女高中生该如何应对,是发动她的飞毛腿,发力狂奔,还是转头给他一脚,踢他个半身不遂……
小主,
我终究没那么勇敢,只好拔足狂奔,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我充分发挥我的短跑优势跑出了十几米远,才听见身后的男声:“xx,你跑什么?”
是Z
我呆了,转过头看他,他几步跟了上来。
我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居然问我为什么,我气死了,当场就质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Z特别纳闷,他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什么跟着你,这也是我回家的路啊!”
我当时臊得没话说,气急败坏地垂头走了。
后来差不多快一个月,我都会在下晚自习前打量他的举动。
我那时候是个特别拧巴又敏感的女生,很多话说不出口,比如约他一起走。
所以,只要看他开始收拾东西了,我就赶紧出门,赶在他前面出教室,与他保持十几步的距离。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早早就知道我怕黑路,所以装作不知情,每次都跟在我身后。
我们的关系,就像每天放学之间的距离。
从十几步,到五六步,再到并肩而行。
(七)
我跟Z彼此熟悉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虽然总在放学等着彼此,虽然一同上学回家的路上能聊几句,但拧巴的我,和闷骚的他,谁也没有戳穿那层窗户纸。
我们就像普通同学一样,仅仅是比普通同学,多了层前后桌的关系。
没多久,班主任重新分配座位。
我和老纪被调到了前排,他和大东被调去了别的组。
我和他,相隔了半个教室。
在一起说笑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等分开了,我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下意识地看向后门处,下课的时候,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可十七岁,最怕流言蜚语的年龄,我的心思藏的那么严密,甚至和我同桌那么久的老纪都不知道。
(八)
我高中的时候,有很严重的胃病。
家里也正是担忧这个,才不惜花钱租房子,委托爷爷跟过来照顾我。
高一积下的病根,高二时最严重。
有一次晚上,我在家刚吃完饭,突然胃病发作,还没走出门,就哇啦一声全呕吐出来。
爷爷吓坏了,又是给我倒水,又是扶我休息。
我疼得脸色苍白,爷爷舍不得,就说:给老师打个电话请假吧,晚自习别去了。
我疼得连路都走不了,直接爬上床休息。
我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醒来一看,才八点半,晚自习刚下第二节课。
摸出手机想听会儿歌,忽然看到两条陌生来信。
“怎么没来上晚自习?胃病疼了?严重吗?”
“好好休息。”
两条陌生来信,陌生号码。
我不知道是谁,但潜意识里相信,是他。
第二天回到学校,你们懂的,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试卷。
老纪是个好人,她用书帮我压住了,防止卷子飞走。
我真的感动,感动得都快哭了。
自打分开后,我第一次走到后门那里,避开众人,问那两条信息是不是他发的。
他说是,他问班里胖子借的手机。
那一刻我是懵的,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他我的手机号码。
这件事困惑了我很久很久,好几年后,他才告诉我,当初学校要求填联系号码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记住了。
牛批!
(九)
高二的时候,我们班主任是新调来的一个老师,她是个弱小的女人,留着齐刘海。
看上去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从前所在的学校不像我们学校,她们那儿生源太差,所以老师不管学生学不学。
我们学校的生源好是好,但好学生有时候有通病——桀骜不驯。
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班主任,那么这个班级的风气很容易走歪。
不巧了,我高二的班级就是这样。
刚开始还能争当排头兵,后来就不行了,年级大会上老是被年级主任点名批评。
那个时候,班里有好几个跳脱的人。
Z前排有个女生,她比较有个性,也比较放的开,她总爱缠着周围男生说笑,周围男生也比较跟她玩。
我说过,Z是个闷骚的人。
他很难像别的男生那样,主动同女生开玩笑,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但他也不懂拒绝。
某天下课,我下意识扭头看他,然后就气炸了。
女生坐在Z的课桌上,将卷子卷成圆筒指着Z,纸张几乎快要碰到Z的下巴。
明着看是挑衅,其实像极了挑逗。
Z是对那女生笑着的,然后就看到了我,笑容僵在脸上。
我当下就沉下脸,转身背对着他。
当天晚上,我没有等他,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第二天上学路上,Z在桥上堵我,追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阴阳怪气的说,“没怎么,你不是玩的挺开心的嘛,有人陪你,你去呗。”
比起生气,其实我的醋意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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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Z是谁,典型直男啊,他能听出我的小心思才怪嘞。
他只看到了我的愤怒和生气,于是他硬邦邦的回呛我,“你跟癞子玩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
说完他就走了,留我在原地惊愕。
癞子是我的前座男生,他不秃,只是因为姓赖,所以外号叫癞子。
他跟大东一样,也是个能胡侃且有分寸的男生。
但跟大东的暖心不同,癞子比较皮。他能把你说恼了,又迅速一转弯,给人台阶下。
那段时间班级流行魔方,大家人手一个魔方,上课的时候手都搁在桌下扭啊扭。
我比较笨,玩不转这个。癞子就细致的给我画了步骤图,趁着下课闲暇时间,教我怎么看,怎么转。
我没想到,就这么一幕落在Z眼里,竟成了他不爽的点。
所以他故意跟别的女生说笑刺激我?
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敏感,但也没有察觉这是明显的吃醋,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一想起我玩的魔方还是他的,气不打一出来。当天去文具店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新魔方,下课的时候扔到了他怀里。
“还你!”
我把新魔方还给他,把他的那个旧的扔到了犄角旮旯,再也没有碰过。
时至今日,我依旧玩不转魔方,最多只能拼两层。
当然,在我们未曾戳破窗户纸的这段岁月里。
一切的吃醋和在意,都显得那么的——
师出无名。
(十)
那次的闹别扭,只是一次小插曲,似乎怄气了几天,就过去了。
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好好学习的。
我说过,Z的文科奇烂无比,尤其语文。
而我语文又很好,单科在班级里名列前茅。
又一次月考,他语文考了班级倒数。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给他分析了许多许多,告诉他阅读理解的套路,可他怎么也学不会。
于是一连三天,我利用午休的时间,手写了一份阅读理解的题型和套路,给他送了过去。
他当时看着我,眼神不敢置信又似乎很惊喜,却什么也没说,连句谢谢都没有。
那个时候的我,到底还是小女生,因为喜欢,所以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心血,那份小册子,被他视若珍宝,从不外借。
后来他投桃报李,送了一份他亲手整理的物理笔记。
but……
字太丑,我完全看不懂哇!
泪奔orz……
(十一)
我小的时候,父母就一直在外做生意,奶奶早逝,我一直跟着爷爷生活。
爷爷很好,但他深沉内敛,从不像我的外公那样,慈祥温柔的对孩子说笑。
他古板,恩怨分明。
我多多少少有点受他的影响,自小拧巴又有点清高。
所以17岁的我,表达爱意的方式,就很老土——送礼物。
我去学校周围的礼品店,挑了一个‘马到成功’的摆件,送给Z,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那个摆件是普通的玻璃制成的,老板也不像现在网店老板那样神通广大会刻字。
老板给我扎了个挺漂亮的蓝色包装,上面绑了跟蝴蝶结,就完事了。
那个破摆件,花了我快五十大洋,当时快半个月的零花钱了。
我不知道Z拆开礼物时是何感受,只知道第二天,他请我、老纪和大东,去了学校附近的炸鸡店吃炸鸡。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好亏。
因为这么多年了,Z都没送过我一件礼物!!!
(十二)
在高中岁月里,好像都是我主动的多。
Z就是个完完全全的,且不解风情的直男。
只有唯二两件勉强算得上浪漫的,令我刻骨铭心。
第一件是高二下学期初,那个时候我跟Z刚熟络,放学的路上会一起走。
初春的季节,气候变化无常。
年轻人嘛,要风度不要温度。
仗着中午温度高,只穿了一件毛衣,外面裹了件校服。
晚上回去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
我跟Z抱怨说,“太冷了,我手都冻成冰块了。”
Z是个直男,他就笑,说:“哪有那么夸张。”
“我真没骗你,真没知觉了。”我伸出手,给他看我冻得苍白的手指。
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指。
不过一瞬间,就松开了。
我俩走到了桥尽头,他特别淡定的说,“是挺冷的,明天多穿点。”
我点头,木讷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