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边被一抹红色铺匀了,深紫色的天空中缀着数万颗明亮的星星;远处坠落的太阳就像是晚霞的眼睛。琼斯脑中大抵能想出这样美丽的景象,实际上他也的确透过树木的间隙看见了夕阳光所迸射出的金色光芒。

他们坐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将在不久之后转为黑暗。琼斯开始好奇: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这里会下雪吗?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天空会有梦幻的极光吗?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么这些树叶会变成冰霜吗?那会是怎样一幅画像呢?

琼斯想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冬天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过去了:那时他们仍在斯威尼文特;现在夏天已然到来,天气逐渐变得炎热,火红色的毒辣的太阳将要炙烤大地。可是琼斯却并不知道自己还能看见多少个夏日,还能看见多少个夏日的晚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看见多少神采奕奕的世界的图景。

他第一次在那座石像旁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忽然照在那座石像上,就在那瞬间,琼斯忽然感觉他容光焕发,手中的利剑好像更加锋利,更加让人胆战心惊。他好像恢复了神气,琼斯好像能看见他骑在马上,驰骋沙场的壮丽风光。

琼斯笑了笑,那座石像好像也在轻轻微笑。石像的裂痕好像消失了,他的灵魂好像跃出了一直束缚着他的石像,化作一缕清风飘向天空。那种清风的触感,琼斯之前从未感受过,他感觉那股清热的气流仍在他身边徘徊。

他们放下背包,琼斯凝视着眼前的森林。他忽然有些想念皮纳托尔,突然有些想念斯威尼文特。可是那些回忆已成过往,他不可能再次追寻了。他坐在那尊石像下,双目无神,背后的石像上裹满了光耀。

很快,晚霞的眼睛就消失在世界的西方;一轮银色的光芒忽然穿过树林,把它的光辉洒在光滑的石块上。大地沉寂,他们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这片森林终于要走到尽头了,琼斯想,他能看见这片森林后方陡峭的山地,但是那些山地却不再让他感觉恐惧了。

夏日的夜晚也是燥热的,蝉鸣声自森林深处传来;万物生灵沉寂了,琼斯忽然感觉十分寂寞。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又捡起一块燧石。火红的亮光映在他们脸上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安心下来。那轮金黄色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它的身旁布满了灿烂的星星。

琼斯好像在如同万丈深渊般神秘的星空中看见了银河的踪迹,它好像就在他们头顶舞动,好像撕开了星空的裂痕,接着冲进这片广大的森林之中。他们没有说什么,基本上只有眼神的交流。这种交流有时是非常高兴的,但是有时却又变得恐惧与悲伤。他们好像心有灵犀般一一猜到了对方的心声。

他们脱光了衣服,团团围坐在火焰旁。他们没吃晚饭——现在也没必要吃了。他们的眼睛直视着火焰,身子暖洋洋的,更加燥热了。他们有时候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只穿着内裤,在火焰旁走来走去。这只是好玩,但是他们也确实想要走进森林,看看夜色照耀下的森林是否真的如古代所描述的那般优美。

但是他们的念头没能实现,因为他们在森林之中听到了某种不祥的声响;这种声响来源未知,但也足够让他们心生恐惧了。他们没有熄灭篝火,那种猛兽不管怎样都会害怕火焰的。

他们再次聚在火堆边,篝火保护了他们;他们心里放轻松了一些。不过,当下他们真正害怕的还是身后紧追不舍的赏金猎人团。他们的势力比琼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壮大了许多。看来也有许多人为了吃这口饭而前来追杀他们。

瑟兰突然低下了脑袋:“琼斯,我害怕——”他后半句话几乎全都恐惧的呜咽声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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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你害怕什么?”琼斯歪着脑袋问,他很想装出一副此前根本不知道的模样,可是当他看向瑟兰的眼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那所谓不知所措的模样早已被瑟兰看穿。

“我也不知道我害怕什么。但是我就是——”瑟兰的话逐渐带着哭腔,“——你有没有想过皮纳托尔?或者说乡穆娅?”——他的这句话一下子让琼斯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平复好心情,他把一只爪子搭在瑟兰毛茸茸的肩膀上。

琼斯满脸凝重地看着瑟兰,他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动人;他闪烁的瞳仁中似乎带着泪花,而且带着某种不甘与恼怒。

“瑟兰,说吧,你究竟害怕什么?”琼斯再次问道,可是瑟兰却不说话了。琼斯只能呆滞地看着他,夜晚变得更寂静了,惟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响彻他们的耳畔。琼斯担心地看着瑟兰,他看着和之前不尽相同,变得不怎么说话了。

“瑟兰,你究竟——”琼斯的爪子停在空中。

他的眼前忽然变换了。变换得十分彻底。他看见了身着西服的少年,他就站在一块坟墓之前,那块坟墓的布置十分讲究。那个少年跟瑟兰并无两样;他们都有着蓝色的皮毛,都长着鲨鱼的尾巴。不过他看起来却跟之前真的不尽相同了。

他还看见了这个少年身旁的其他人。不出所料,他们也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表情凝重又严肃;有的人甚至哀伤地哭了出来。这显然是某个人的葬礼,显然是某个人的葬礼。可是就在他想要进一步查看那座坟墓的时候,他眼前却又恢复成了原样。

“瑟兰,”琼斯轻声说,“你害怕回去,对吗?”

瑟兰抬头看着琼斯,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琼斯问,他的爪子在这时也有点微微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