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鸢将苏婉蓉之死呈报官府后,官吏们仅是依循惯例记录在档,对于事件的来龙去脉仅进行了极为粗略的问询。夙鸢最终未能探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便回去了。
离开府衙后,南风愤懑难平,忍不住言道:“这官府的行事作风也太过敷衍塞责!如此关乎人命的大事,他们竟如此草草应付,简直……”
夙鸢眼光如刃般斜瞥了他一眼,将他的话生生打断,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才淡淡道:“小心祸从口出。”
南风恍然惊觉,忙不迭地环顾四周,连忙致歉:“小姐,是我太过冲动,险些酿成大错。”
夙鸢轻叹一声,吩咐道:“回去吧。”
“是。”
车轮辘辘,于街巷中回响,更衬得周遭孤寂冷清。
夙鸢轻掀车帘,倚靠着车壁,目光穿越了眼前的虚无,回想起今日在府衙的事情,那冷漠的官吏、那敷衍的态度,以及自己那份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夙鸢的思绪在沉郁中飘忽,突然跃出一个影子——姜娘子,那传奇一般的女子或许能提供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南风,”夙鸢的声音传来,“去醉梦楼。”
南风虽感意外,但立刻应声:“是,小姐。”
他调整方向,马车缓缓转向,驶离了原本回家的路途。
姜娘子见到夙鸢时,仿若早已预料到她会来。她轻轻拉过夙鸢的手,引其至一旁的雅间坐下:“今早你府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然有所耳闻,瞧你的模样,你是去官府报案,可他们只是对你敷衍应付了一番?”
房间内,仅余她二人。
香鼎中袅袅升起的烟雾,恰似轻纱般悠悠弥漫,为这雅间平添了几分宁谧。
夙鸢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感慨万千道:“人如草芥,生死皆由天定呐。”
姜娘子一笑:“这世间之事,往往便是这般难以顺遂人心所愿,不是吗?”
夙鸢摇头苦笑。
姜娘子道:“百姓若蚁,不过于洪流中求存,官府高墙之内,怎会倾听这细微的挣扎之声?”
“难道这世道当真无路可行,无法破局?”
“除非你有翻云覆雨之能,否则唯有顺应。”姜娘子顿了顿,继续往深处道来,“再者,龙山县之事,你以为真的天衣无缝吗?不过是知情者皆选择了缄口不言。这世道,又有几人真正关切那些底层之人的生死?再说如今于九国之内,皇帝尚难护佑其下,何况你我这等凡夫俗子?”
夙鸢望着她,眸光不觉微动:“你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姜娘子脸上浮起隐隐笑意,未置可否。
夙鸢微微侧过眸光:“那你认为,是谁对苏婉蓉下的毒手?”
姜娘子眉峰一挑:“不管是谁,苏婉蓉之死,不过是这棋局中,一枚注定要被舍弃的棋子罢了。”
夙鸢眉目凝蹙,心中微微翻澜,却也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
姜娘子道:“你莫非还想为她查清真相?她既已入局,便注定无法全身而退。这世上的事,往往便是如此残酷。”
青砚奉上茶水,这茶似乎与平时并不一样。
其色淡若琥珀,又融入了几许花瓣,别有一番雅致。
夙鸢望着杯中茶水,波光潋滟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脸,突感怅然:“我虽为商人,却也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若我能汇聚民心,未尝不能助一明君,改写这乱世格局。”
姜娘子却一听笑了:“但你可曾想过,一旦涉足其中,便再无退路。权力之争,向来残酷无情,如吕不韦般最终也难逃被清算的命运。谁又能保证,你辅佐之人,不会对你下手?”
“他不会。”
“不,是人都会。因为权力的诱惑足以让最理智的人迷失方向。你虽心怀壮志,欲以商人之智助明君,却也要清醒地认识到,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与陷阱。你所信赖之人,或许在某一刻,也会因利益的驱使,对你刀刃相向。”
“……”
夙鸢纤指紧紧一握,直入掌心:“不,他定然不会!”
姜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一直握着茶盏未曾饮下,便道:“罢了,你先尝尝这茶,我特意加了些花蕊,比往日更增几分香醇。”
夙鸢又看了一眼那杯茶,那茶香扑鼻,她心中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这茶香飘散开来,她不禁依言轻抿一口。而与此同时,姜娘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那笑意并未在唇边停留,便化作一缕轻烟散去。
待夙鸢细细品味之后,姜娘子眉目微舒,再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我还是那句话,你应安心于富商之道,远离那些权谋纷争。”
夙鸢正自凝神,听了她的话,略一怔忪:“上次你言辞决绝,声称我们之间的情分已尽。不曾想,今日你竟还愿意如此坦诚地与我交谈。”
姜娘子笑了笑,慢声道:“这或许,便是女子间独有的情分。”
夙鸢突的想起些什么,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轻轻置于桌上,推向姜娘子:“如此,我还有一事相托。家父辞世之际,留下双愿。一愿魂归大邓故土,二愿我能嫁与此玉佩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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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娘子目光微凝:“若那玉佩的主人,已不在人世了呢?”
这话问得夙鸢心口一紧:“你认得他?”
“不,只是假设……”姜娘子垂眸,淡淡道,“夙鸢,有些事情,一旦揭开,或许并非你所愿。你确定要追寻这个秘密吗?”
夙鸢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给自己一个答案。”
姜娘子轻叹一声,忽然扬起脸,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我也有一事,需请你帮忙。”
夙鸢道:“姜娘子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姜娘子挥了挥手,示意青砚将一样物品取来。
青砚捧着一个精致盒子而来。
她轻轻打开盒盖,一道耀眼夺目之光从中倾洒而出,似流光浮映,忽然花了夙鸢的眼。
“这是?”
“此乃传说中的随侯珠。”不知为何,姜娘子眼底悄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霾,“我想你寻个机会替我将它进献给当今皇帝。”
“献给圣上?”
姜娘子自是看出她眼底的狐疑:“你放心,此事于你并无害处,这是我来到大邓的根源所在。”
“和大邓皇帝有关?”
“是。”
夙鸢狐疑的盯着随侯珠,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