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这么一遭事儿,酒意早已经飞到了爪哇国去,大阿哥已经全然清醒了。虑着离席太久不好,若是被皇帝发觉了又是一番是非,大阿哥便留着小平子寻人来收拾残局,自己轻车熟路地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月华之下草木森森,风摇影动。远处传来丝竹乐声,婉转缠绵,令人心摇意曳。
大阿哥借着月光远远瞧见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瞧近了才发觉是永琰和永璐,永璐趴在永琰肩上被带着往前走。
永璐好武而精于弓马,小小年纪已经显出几分骁勇来了,个子反倒比哥哥还高些,他又颇有几分壮,难为永琰撑着他往前走,走得还挺稳当。
大阿哥不觉蹙眉,几步快走上前去将永璐接了过来,不自觉地摆出长兄的气势薄责道:“伺候的人哪里去了,怎么叫你一个人扶着他?”
永琰见是大哥,笑着松了手,任由大阿哥转而将永璐负在自己背上。
大阿哥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量,他也喜武,背一个永璐还是绰绰有余的。
永琰活动活动已经有些酸痛的肌肉,笑道:“大哥该问问这小子,酒量好也不能过饮。胃里没垫多少东西就瞎喝,席上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下来便吐了。原是跟着身边的人背着他的,被吐了一身,下去换了。另一个我遣去要敬酒汤和干净衣裳了。若叫永璐这样回到席上,他必是要挨骂的。”
永璐酒意正酣,俯在大阿哥背上总比靠着永琰舒服,他哼唧两声竟然是已经睡着了。酒气顺着大阿哥的脖颈扑了过来,喝了酒的大阿哥竟也觉得有些熏人。
大阿哥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子,这也不是头一次了,该他在皇阿玛和皇贵妃跟前挨一顿说,给他长长记性才是。”
他话虽这样说,却还是稳稳地背着永璐跟着永琰往厢房走去。
永琰笑道:“大哥还说我,怎么自己身边也是一个人也无?”
大阿哥叹道:“可见酒醉实在是误事,我醉中在净房误打翻了灯燎了帘子,刚扑了火,小平子正使人来收拾。”
永琰笑着摇摇头道:“大哥和永璐竟是醉到一起去了。”
大阿哥瞪了他一眼:“我岂与这个小酒鬼相同?若是一样,你可就要背两个了。”
永琰抚掌笑道:“永璐是小酒鬼,大哥是大酒瓮,酒瓮自然是比酒鬼厉害些的。”
大阿哥恙怒瞪他,却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永琰看着院中月华如水,草木树影交错摇曳,心中一动,念道:“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这是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他们都曾在尚书房学过的。
大阿哥接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念到这句,两人都偏头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大阿哥叹道:“咱们的确许久不曾这样静静在一处说话了。”
当初皇后说就此将那事揭过,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想来永琰是还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他的大哥做出了这样卑劣的事情来,又还会愿意与他“想与步于中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