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倒是记得清楚,从娘胎里就记得,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一碗又一碗的补药里面,就混了各种对胎儿有大害的药物。
侥幸,刑天鲤虽然还在娘胎中,毕竟是天仙的底子,他以尚未发育成熟的胎儿之躯,辛辛苦苦的运转气血,帮助自家母亲化解毒性,好容易才让自己平安降生。
刚刚降生没两个月,刚刚张开眼睛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
好么,一碗大毒的补药进口,世界从此一片漆黑。
做爹的是个不靠谱的,做娘的,也是个纯粹的‘傻白甜’,刑天鲤真是头疼,他是如何在娘胎肚子里混了十个月,又是如何护持着那傻乎乎的娘亲,熬过了出生后的四年的!
可算是,亲眼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张氏了啊!
这么多年了,这老虔婆,嗓音那是丝毫没变!
用力握紧大斧手柄,刑天鲤厉声道:“好,好,好,说得好啊,你膝下无子,过继一个孩儿继承平远堂家业,刑天氏旁支,就没人了么?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野种?”
‘野种’二字一出,张氏、刑天青书脸色骤变。
而颐和郡主、穆里玛、杨天骥,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刑天青书是朝廷册封的,正儿八经继承了刑天通明‘平波伯’爵位的超品大员,你说刑天青书是一个‘野种’,这无疑是当众将大玉朝的体面,一脚给踩到了地上!
刑天青书哆嗦着站起身来,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刑天鲤,好容易鼓起一点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猛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穆里玛身后。
他实在是,不敢说话。
方圆百丈的天空,还在飘雪呢,刚刚入秋,正是秋老虎打人的时节,天气最热的时候,居然因为刑天鲤的存在,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等改变天相的伟力,刑天青书一介凡人,如何能怒?如何敢怒?
穆里玛呼出一口气,上前了一步:“阁下,是来找麻烦的?须知道,按照各家约定,就算阁下是甲子行走。”
“走?走你老母!”刑天鲤一声粗口,骂得穆里玛目瞪口呆:“谁是甲子行走?老子,不是!老子只是来,给一群被野种欺压到活不下去的娃娃,讨一个公道!”
刑天青书瞪大了眼睛。
‘套一个公道’?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白天里,他做的事情。
他很心虚的看向了身后的颐和郡主,果然,颐和郡主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难看了。
刑天青书想要夺取旁支二十四房掌握的家当,最大的底气,就是有颐和郡主的兵,有穆里玛和杨天骥这两个老怪物撑腰不是?
不然得话,以他刑天青书的小身板,数万刑天氏旁支族人一旦暴起,他那天就会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坐船溺死,搞不好上茅坑都会‘陷而卒’!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刚刚欺负了刑天氏的那些旁支族人,怎么就有自称来自‘安邑’的怪物找上门来了呢?
穆里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阁下,既然不是安邑来的甲子行走,那么,就按照江湖规矩喽?”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那就,按江湖规矩罢?这个野种,欺负平远堂正儿八经的族人,老子是看不下去!”
穆里玛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欺负他们,实在是,平波伯操心国朝大事,愿意为国分忧。他是平远堂当今家主,他收回平远堂的家业,将其大半都上供给内务府织造处,充当国事资费。”
穆里玛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平波伯此番作为,端的是破家为国,乃大仁、大义、大勇、大德之举。大玉朝,对平波伯此番行为,当刻碑立牌,行文广发天下,以彰其荣耀。”
刑天鲤指了指刑天青书,摇头怪笑:“他是一个,贼!”
穆里玛绷紧了面皮,闭上了嘴。
张氏龇牙咧嘴的看着刑天鲤,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扑上来打死他。
颐和郡主俏脸极其难看。
赵青苘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颐和郡主,她很乐意看到这丫头被为难。
呵呵,赵青苘作为赵宋的甲子行走,既然来到了平海城,颐和郡主作为招待方,不狠狠地打发一笔盘缠,是没办法让赵青苘太平回家的。
除开赵青苘,或许还有其他甲子行走冒出来,颐和郡主不得多备点银子在手上?
偏偏又冒出来了各国乱战的事情,想要让各国迁徙大军,搬去东云人的地盘大打出手,这一笔开销,又莫名其妙的落在了颐和郡主身上!
不是被逼急了,颐和郡主也不会答应刑天青书的建议,强取豪夺旁支二十四房的家产。
可是,刑天鲤冒出来了。
颐和郡主闭上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道:“阁下此言,却是过分了。平波伯,乃是我大玉朝的臣子,不容阁下如此污蔑。”
“平波伯身为平远堂当代家主,收回自家家产,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想要指手画脚,却也可以。阁下,凭什么?”
颐和郡主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两位老祖宗!”
穆里玛和杨天骥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被逼无奈,只能出手了。他们不远万里,离开焚族祖地,眼巴巴的跑来平海城坐镇,防范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么?
甲子行走出世,他们就是压箱底的,用来震慑各家甲子行走的打手!
既然是打手,就要有打手的觉悟啊!
穆里玛一声长啸,他浑身气息骤然变得无比狂暴,三十六根暗沉沉,散发出森森邪意的棺材钉从三十六处致命死穴中喷出。穆里玛一声长啸,右手食指点点幽光闪烁,他身后一道巨熊虚影冲天而起,三十六根棺材钉宛如飞剑,带起数尺长的邪芒,直刺刑天鲤。
刑天鲤怪笑,手中重斧狠狠一扫。
‘咣’!
巨响不断,一根根棺材钉被硬生生砸飞,而刑天鲤也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果然是不惜代价,在这末法之世强行解开封印的天仙,穆里玛并没有全力出手,三十六根棺材钉的威能已经大到让人绝望。
刑天鲤双手都被小巧的棺材钉上附着的力量震得裂开,双臂骨骼都被震裂了。
无论肉体力量有多强大,他此刻的修为,距离天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单凭蛮力,怎可能对抗不惜代价解开封印的穆里玛?
一声长啸,刑天鲤一口粗气喷出。
三十六根棺材钉呼啸着直刺了过来,刑天鲤喷出的粗气命中了这些棺材钉,随之,被巨斧轰击也不过是被震飞数尺的棺材钉,居然一声悲鸣,齐齐坠落。
刑天鲤今日登门前,可是再次潜入了祖宅地下的大殿,将那大殿中蕴藏的可怕巫毒,藏了好几缕在肺子里。此刻一缕巫毒喷出,果然产生了无穷妙用。
穆里玛身体一晃,以神魂控制棺材钉攒刺刑天鲤的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嘶力竭的大声怒骂:“毒……好狠辣的……小子!”
肉眼可见三十六根棺材钉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锈迹,伴随着‘嗤嗤’声响,不知道用何等材质炼制的棺材钉,居然被迅速的腐蚀,表面不断冒出缕缕黑烟,出现一个个细小的窟窿眼。
穆里玛一声大喝,脑袋狠狠一甩,七窍中猛地喷出血来。
他强行斩断了自己和这些棺材钉的联系,将自己被污染的那一部分神魂,也悉数斩断。
可怜堂堂天仙,在这末法时代,一身本领的千分之一都没施展出来,就被刑天鲤暗手克制,弄得狼狈不堪。
当今时代,天仙级的神魂受创,几乎无药可治!
伤了,就是永久的伤势,再也无可能修复如初!
穆里玛哆哆嗦嗦的看着刑天鲤,嘶声怒骂:“小子,你好狠毒的手段。不,是你们太古三家的巫家,向来这般霸道狠毒!不过就是些许俗世浮财,些许黄金、白银,你至于下这样的毒手么?”
刑天鲤挥动着大斧头,沉重的斧头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轰轰’巨响。
斧头太沉重,他挥动斧头的速度太快,斧刃前的空气不断爆开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震得地面灰尘不断浮荡。
他冷声道:“老爷子说得轻巧,不过是些许俗世浮财?呵呵,些许黄金、白银,就让这小子,胆敢对我大夏巫民下手?”
穆里玛闭上了嘴。
杨天骥拼命眨眼。
童贯和杨念祖也都不吭声,只是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笑吟吟看着一脸惨淡的刑天青书。
颐和郡主,毕竟是执掌内务府织造处,常年手握大权,经历过,见识过的人物。看到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位老祖宗被刑天鲤的手段震慑住了,同样被吓得心脏直抽抽的她,突然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笑了起来。
“唉哟,些许小事,这位前辈高姓大名?如何称呼?一点点小事,还请前辈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啦。前辈但凡有所求,颐和全都听您的!”
“前辈,进去奉茶?”
颐和郡主振奋精神,打点起最灿烂的笑容,心里开始翻腾无数个念头。
打,是不能打的。
穆里玛都吃亏了。
扛,是扛不住的。
也就只能吃亏了。
那么,多少也要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安邑来人’身上,弄点好处吧?
比如说,身边的这些娇俏的小侍女,让她们侍寝一二,若是能留下一缕血脉,呵呵……这可是来自安邑的纯粹巫民的血脉,子嗣后代的血脉浓度定然不凡,搞不好就能激发始祖血脉之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