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雪说:没有呼吸了。海浪已经奔了出去,显然是呼叫救急人员。
很快,医生来了。那医生做了之前同样的动作,听心脏,按胸口,再听心脏。然后他说:快抬走。他问医生:怎么样了?医生转过身子看着他说:又是你?
还真是的,又是他。偏偏又是倒在他的身边,甚至可以说是倒在他的身体上。而且,比之前纪老师的情况又多了一个情况:戴老师在倒下去之前还说了一句或者两句很轻的轻到只有他章程听得见的话。
这回警察来得比较晚。在机场电动救护车开走之后电动警车才开来。章程是扫描了机票走进去之后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去才看到警车的。
在他走到往下去的电动扶梯口时,他看见警察们正在向场地那里的几个机场工作人员问话。
在通道里走向他们的飞机时,在走上他们的飞机时,在飞机过道里,在把拉杆箱放到行李架上时,在说在不好意思坐下来时,在坐下来之后,他一直在想,现在飞机还没有起飞,他完全可能被警察带下去。至少要了解情况吧。
他心里一直念叨着,可别再折腾了。
很多年后,章程的想法却是,那时候如果再折腾一次,也就是说警察在最后那一刻把他带下飞机去,一切都是两个样子了。
可是没有,警察没有到飞机上来。飞机的广播里也没有要谁下飞机去。广播里甚至说:舱门已经关闭,请乘客们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一个优美的女声,说的是英语和汉语。
当飞机开始滑行时,章程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他发现他的左手捏着的是另一只手的手背。他赶紧抽回了手:对不起。怎么是你?
手背的主人是黄海浪。海浪说:我跟你说过的。他说:说过什么?海浪说:我跟你换一下座位啊。
说过吗?好像是的。应该是的。只是章程当时的注意力完全缺席,或者说完全不在这里。
是的,章程的座位应该是B,可他现在坐的是C,B座上现在坐着的是海浪,A座,也就是靠窗的那个座位,脑袋斜倚在小窗和椅背的角落里对他撅着嘴的是汪若雪。
当时海浪好像是说了,你就坐这儿吧。他那时已经坐在了B座,也就是汪若雪的旁边。当时章程就这么坐下了。
现在明白了,觉得也好,甚至更好。省得小姑娘老在那里挑逗,省得自己心里产生对不起自己的不应该有的意念,再说了,黄和汪,两个姓氏押韵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其实他倒是真心愿意祝福他们的,他觉得蛮般配的。现在汪的脑子还只装着一个它不应该装装了也没用的人,也就是章程,但等她想明白了,她会感谢章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