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098年4月1日 7:00A.M
天气:亚空间风暴
地点:崔林特尔梅(帕维永)
亚空间与现实的界限仅剩薄薄的一层膜,只需轻轻一戳,就能在泰拉大地的内陆炸一朵不下于焚风热土的大烟花。
吉奥望着一步之遥的“界限”,心中五味杂陈。
谁还记得他只是为了来崔林特尔梅找双子女皇谈天要权,方便影响大地局势的?
原本邪魔作为他的底牌是掀桌子用的,结果局还没开,邪魔反而上桌吃饭掀桌子了。
吉奥又环视四周,他信赖的四位“家人”站在他身后,没有人公费旅游不见人影。千米高空之上,他们与双子之塔的最顶端平行。
“吉奥,不要愣神,那三只羊还在辛苦等着你呢!”弗莱蒙特见吉奥在路途的终点前停下,忍不住催促道。
吉奥在一路上走走停停,浪费了不少时间,弗莱蒙特都开始怀疑这小羊羔子是叛逆期到了,才在大事上故意磨洋工。
吉奥没有理会弗莱蒙特,他自顾自的俯视下方的城市,异常的颜色不断涂沫在画卷各处,大多是漆黑的墨迹。
吉奥知道那些“墨水”是什么,是邪魔在现实留下的足迹,又或者是邪魔的残片。
巫王从未打算隐瞒邪魔的存在,同样的,他也从未在意过崔林特尔梅的死活。
巫王的行宫会带来多少恐慌,这些恐慌又会催生出多少实体,他不在乎。
崔林特尔梅应该为莱塔尼亚燃烧,那么就该当作柴火一样烧掉,这份不计后果的决心,一直都被贵族们所称颂着。
而双子女皇也不落下风,崔林特尔梅能够动用的高端战力统统被她们塞进了亚空间的帕维永,丝毫不在意军事力量缺失的崔林特尔梅靠什么阻拦邪魔的肆虐。
想到这里,吉奥决心已定。
“吉奥,带着金律乐章去帕维永,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弗莱蒙特深知时间紧迫,所以他即刻发动突袭,丝线以音速缠住吉奥的手脚,他又发动放逐,要将对方强行拉进帕维永。
巫术成功发动,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吉奥已将缠绕他的丝线末端切断,只留一个像素点停留在原地。
按照放逐的原理,被切断的一个像素点的终点坐标不再是命结所在的荒域,而是断口处,即微不可察的距离。
右手取出指挥棒,左手触碰藏在衣袍内侧的“小方块”,一块半透明源石置于其掌心。
吉奥将左手伸到身前,指挥棒轻点,然后掌心朝下,张开。
源石像颗大号的曳光弹,穿过巫王构建的信息态平台,在螺旋阶梯的中央不断下坠。
与此同时,三位主领向后退行一步,利亚德作为首席向左挪步,眨眼间,四人组成“T”字型,将身为指挥家的吉奥拱卫在前方。
弗莱蒙特看到经典的演奏阵列,自以为对面的五个小伙子要动手攻击他。
巫妖誊录抬手轻抚自己的山羊胡,背手挺胸,他的影子在下一刻扩张,不存在的阴影分割成千万条丝线,交叉重叠——平台,“水面”,乃至无物的空间,都被蛛网般密集的丝线笼罩。
漆黑的外表是吞噬光芒的体现。弗莱蒙特周遭的景象如镜子般破碎,分割的空间碎片被丝线黏连在一起,只待誊录轻轻一推,将领域中的一切打包送到亚空间。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慈祥了,让你们这群小崽子觉得能拳打工坊敬老院,欺负我这一千三百多岁的老人家了?”
吉奥不言,只抬手拇指朝下,弗莱蒙特轻挑眉毛,皱纹扯动眼角,余光瞄向破碎的平台的下方……缓缓地瞪大双眼。
先是一个小黑点,然后是鸡蛋大的房顶,视线中的建筑不断放大,螺旋阶梯像纷飞的碎纸屑,由远及近——
平台及丝线都被轻易撕碎,碎镜子似的画卷被崭新的草木取代。
一座生机盎然的高塔屹立在两界之间,生态之泉的乐手们自此脱离虚幻的平台,踩在切实的生命之上。
扑通——扑通——
生命在宣告。
它的根扎在工业的炉火中,它的枝条缠绕在厚实的树皮旁,它的通道组织中涌动着精纯的源石液,在表皮透出澄黄的光亮。
直至顶端,盛开的枝叶遮天蔽日,盖住帕维永窥视的一角,树顶的花瓣,为一人所绽放。
“自然之塔,帝兹南特尔的骄傲?”
生命冠冕清唱结尾,帝兹南特尔的核心在异界的沃土上生长。
自然之塔在躁动,本应在花苞中的数千枚种子已然散落,巨大的通天之木顺着种子所在的位置生长,缓慢而有力地包裹着整座城。
“看来大家都找到了栽种的地点。”
枝条顺利延展,生命冠冕便知晓作为“种子”的乐队都已就位。
崔林特尔梅改建为帝兹南特尔的过程中,建筑布局未有太大的变化,若是有,自然之塔会自己塑造适合自己的环境。但那样太粗暴,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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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奥收回打量下方城市的视线,转而看向瞠目结舌的老巫妖。
“弗莱蒙特阁下,我在等候我的乐团,您又在等候什么呢?”
是在等候死亡吗?
吉奥在自然之塔的协助下轻易找到了弗莱蒙特的命结,并用自己的丝线勾住了他。
生命冠冕不喜欢杀人,生命因外界因素意外死亡总会令人惋惜。但吉奥不是所谓的“超人”,原则并不是绝对的。
把威胁家人的生命断送总是例外的好看。
要亲手干掉自己的“老师”,吉奥不出所料地像个好学生那样兴奋起来,但他也像好学生一样被“家长”阻止了。
吉奥的丝线被切开,弗莱蒙特的命结很快飞到了其它地方。
“弗莱蒙特,与我合奏。”
赫尔昏佐伦在上方呼唤他亦师亦友的知己,弗莱蒙特松了口气,在最后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着吉奥,目光深邃,仿佛要将这位险些送他见众魂的小羊羔埋在心底,只待日后再做行动。
“弗莱蒙特阁下,您这样盯着我可没有用,我的坟还轮不到阁下去开派对。”
吉奥静待弗莱蒙特走上帕维永,中途只像雕塑那般目送他的离去。
弗莱蒙特一走,吉奥身后的四个师弟师妹就火速凑上前来了。
利亚德紧锁眉头,他的语气自游戏开始以来前所未有地凝重:“吉奥,这是怎么回事?上方的建筑群是帕维永吗?”
“啊!我路上没说吗?”吉奥自作疑惑地反问。
萨利亚像敲木鱼一样敲着架子鼓,好心提供了台阶:“大师兄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呀!来的路上您只顾往下面看了,是一个子儿都没提吧?”
“我好像是忘提了,那我长话短说。”
察觉到利亚德危险的眼神,吉奥干脆了当地总结道:“大家就当空间稳定锚爆炸,帝兹南特尔在邪魔袭击下开展首都保卫战吧!”
一句话丢给利亚德让师弟自己调整状态,吉奥正色向前,踏上更高一层的阳台,把视线投向帕维永,投向荒域的边缘。
赫尔昏佐伦的法术在千塔万楼间流转,弗莱蒙特在调整其余八卷金律乐章的副本,莉泽洛特与希尔德加德的二重奏近乎天衣无缝,金律法卫与残片厮杀,高塔术士为其点缀。
吉奥不禁为此感慨:不愧是莱塔尼亚的皇帝。
三人的乐声引领着帕维永的每一粒尘埃,所有莱塔尼亚人的灵魂都在乐曲下歌唱。
真是“伟大”到让我想吐出来了。
“你是如何铸就这座高塔的?”
有人在耳边轻语,欣喜且骄傲,吉奥知道,这是自己的便宜爷爷在向自己问话。
铸就高塔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往源石中编辑自然之塔的信息,再把编辑好的源石活化丢到更多源石中,等待充当启动子兼终止子的源石将事物转录出来就好了。
这对初步解明源石本质的术士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应用了。
“莱塔尼亚的皇帝随身携带高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难道做不到吗?”
吉奥开始装傻充愣:“炎国那边的掌中楼阁不是能批量生产吗?我只不过带座高塔,比起大炎天师们,甚至称得上磕碜。”
赫尔昏佐伦的话语带着笑意:“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他们走不到你的层次。”
“那你还真看得起我,可我才几斤几两。只不过是被卡兹戴尔推着上的皇帝,我手底下的乐团甚至还只是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哪能和对制度上下其手的三位相比?
修改乐章,九月革命,都是对莱塔尼亚产生深远影响的大事件,我一个没什么功绩的无名皇帝可不敢与您三位传说并肩,也就只能在三位脚底下打打下手。”
好似未听出吉奥的讥讽,赫尔昏佐伦继续劝道:“你虽然对我们抱有敌意,但我明白,你也承认莱塔尼亚是你的故乡。克鸿纳德思利贡,莱塔尼亚需要你,她需要你这名异界的孩子保护她,为她抵御浪潮。”
吉奥开口呛道:“你是指让邪魔啃掉整座城市的生命吗?你到底在保护什么?”
赫尔昏佐伦平静地陈述:“你会保护他们。”
这明显是诡辩的回答令吉奥愤怒,他向巫王质问:“如果我没有保护呢?”
“我一直在看着你。”赫尔昏佐伦接下来的话语中听不出贬低,也不见得赞扬,“你的信念,很不错。”
吉奥沉默了。
但他的愤怒从未消失,他只是明白了赫尔昏佐伦的品性,失去了发泄的欲望。
吉奥平静地开口:“如果我没有来呢?”
赫尔昏佐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大概在思虑措词,但吉奥不需要答案。
“就像瓦瑟领的选帝侯,其实即使施彤领和崔林特尔梅在邪魔的阴影下灭亡,你也能让他们成为你手上的信息。因为不论死活都能发挥作用,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吧?”
吉奥点出了巫王的目的:“你与我说这么多,虽然我很想当成爷爷对孙子的关心,但我不缺爱,只好可惜地承认是你劝我一同抗敌的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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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昏佐伦大方承认道:“你猜的不错,那么,克鸿纳德思利贡,你的选择呢?”
“大人都喜欢对小孩问些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吗?”
回应他的是少有的亲切:“我只是不安罢了。”
“你也会害怕?”吉奥好奇道。
“没有人不会害怕,但我对它们的百般态度中不存在后退。”像是特意纠正,赫尔昏佐伦认真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