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设想了许多紧张的时刻,但在此刻全都不存在。
眼前的人只在生死之间沉浮,其他似乎全都不重要了。
盛聿怀拉过她的手走到病床前,他坐下来低头看着虚弱至极的父亲,父子俩平时话少,除了见面因为意见不同争执等,很少这样平和地面对面了。
盛从山那双瞬间仿佛苍老的视线从两人握着的手上移开,落在儿子冷漠的脸庞上。
他一丝说话的力气也无。
在氧气面罩下,呼哧张嘴两下,又作罢。
缓缓摇摇头,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也似乎不予计较,也无心计较。
鱼青影原本打算开口打招呼的话又吞下去,深吸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视线转而看向身旁之人。
靠近更近一些,压低了嗓音道:“这件事要告诉秋姨吗?”
在病院的何秋太太不知道状况怎么样。
也许不该告诉她,会加重她的病情。
她声音压低,但是病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又艰难睁开眼睛,蠕动着嘴唇道:“别……别告诉……她……”
几个字说得十分费力,虚弱的嗓音被氧气面罩隔离掉了许多,听得支离破碎的。
鱼青影看过去,有些惊讶。
是惊讶于在这样肃穆严厉的人面前,也是有丝丝表达担忧的时刻。
十分罕见。
盛聿怀开了口,声音低沉平稳,“不会,您放心休息。”
盛从山的视线就这么和他的撞上,幽黑而又平静,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这孩子的能力和沉稳的性格,是与众不同而又青出于蓝的。
远胜同龄之上,极其的优秀。
虽然小时候新娘潭发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那是伤害他最深的时候,年纪小小远走他乡,是在逃避他们。
是冷漠叛逆的一次反抗。
他知道对不起,但总是说不出口,也从不说温柔的话。
只有严厉的教导。
作为父亲,他不想承认,他是不合格的。
孩子冷漠到这样偏执的地步,与其说他,不如说是自己,不是一样的偏执?
越是虚弱的状态,眼神碰触之中,越是思绪搅动到掀起顶峰的无法平静。
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算这次抢救回来,也许下一次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握着儿子的手,
像是同满受惊吓的小时候的孩子,小时候聿怀道歉。
“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