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熙公子。”突然,楚梦琳不知为何直呼起了殷乔熙的名讳来,同样也是二人相识起的第一次,那温柔而冷静的语气,有无奈、亦有决绝,还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让殷乔熙听后一愣,随即,心中迅速便涌起一阵名为不安的恐惧来,不为其他,只因他记忆中的父亲最后同他说的那一句话,也似这般格外温柔。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父亲,时至今日,不论期间发生过什么,都从未放弃。但是,他实际内心比谁都清楚,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严寒的冬天。
在他出生那年,自己那偏爱女孩的母亲便以父亲不能兴旺家门为由,将他和他的父亲一齐赶出了家门。冷血如他的母亲,甚至不愿在那之后施舍给予他们一分钱,只是任凭他们父子自生自灭,唯一让他们带走的,也不过是身上的那二两破布。
但所幸,他的父亲很爱他,即使身无分文,也并没有抛弃他,反而是对他呵护有加,将他保护的很好,再加上他从小便听话懂事,所以哪怕没有营生的工作,仅是靠上街乞讨,也足以支撑他们父子二人简单的生活。那些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悲惨,甚至一度觉得,只要自己的父亲还陪在自己身边,他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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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就是这样一个卑微到极致的愿望,那吝啬的老天到头来也不愿成全,在他八岁那年,让他得了一场大病。自幼的营养不足,导致他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上那年异常寒冷的冬天,即便是父亲倾其所有为他保暖,却依旧没能熬过那一晚的寒风侵袭、梅雪飘落,最终不幸染上了风寒。
他清楚地记得,隔日自己的父亲抱着自己上街乞讨的那一天, 所流下的绝望无助的泪水,如同锋利的刀尖,深深地划过了他的心头,叫他心痛不已。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亲哭泣,亦是最后一次。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赚上大钱,让自己的父亲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向她人低头…
在他的记忆中,那一天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刻都镌刻得异常清晰,其中就包括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拉着自己的父亲,在角落处低声交谈的画面。
当时的他只是远远地看着,迷迷糊糊中,瞧见了自己父亲脸上表情的变化——起初,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犹豫与挣扎,像是陷入泥沼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转瞬间,当父亲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身影,目光中的那抹犹豫便似乎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所替代,变得无比决绝,随后,朝着那女人缓缓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再到后来,他的父亲不知为何就不再带他上街乞讨了,但每到了晚上就总会一个人独自离开,直到早上才回来。且奇怪的是,那段时间里,他的父亲总能在早上回来时带给他一份丰盛的早餐,除此之外,还有能治好他病的药。
他很开心,因为他品尝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美食,也感受到了自身体里逐渐焕发的活力。但相对的,父亲的身上却多了一些他此前从来没见过的淤青与掐痕,气色更是日渐衰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昏倒。
某一天,他忍不住向自己的父亲问起了这件事情,他记得自己的父亲当时很高兴,还一个劲儿地夸他懂事,会照顾人,尤其是在听到他说以后要赚大钱给他花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却是只口不提自己。结果就是一直到最后,父亲也没告诉他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只知道都是别人给的。
最后,这样日子一直持续了那年的整个冬天,他印象中那个冬天的最后一个夜晚,自己的父亲抱着自己睡觉时,口中念叨的,是比往常还要温柔的话语,只为了告诉他,他真的真的很爱他,为了他,他可以付出一切。
彼时的他还不清楚那段话意味着什么,只觉得父亲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不出一会儿,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一直等待到中午也不见父亲的身影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跑到大街上到处去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他像是失了魂一样,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父亲的名字,任凭周围的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也毫不在乎,只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回来。
就这样,他从中午一直找到傍晚,直到日落西垂,霞光满天,也还是没有看到半分自己父亲的影子。终于,他彻底崩溃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自那日起,他的父亲就从他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对父亲所有的记忆,也全都止于那个寒冷的夜晚。
而直到今日,当楚梦琳再度以那个熟悉的口吻轻呼他的名字时,他的思绪便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他能听懂那其中的离别意味了。
但楚梦琳却并不知道殷乔熙的过去,对她而言,殷乔熙和楚金铖能越早离开,就意味着越安全,便又耐心解释起来:“我并非是不惜己命,只是因为那身后之人步步紧逼,若我不在这里做些什么,怕是到头来我们都会被追上。”
“那…你呢?你怎么办?”殷乔熙强忍着泪水问道,声音逐渐哽咽,即便已经知道她不是想要回去,却也清楚一旦留在这里,便意味着将要面对什么——一个近乎不可战胜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