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家乡之后,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平日里身上的单衣总是那样寒冷,冷风使劲往里灌,有时候到了月事,她痛得都站不起身。
很痛苦,不是吗?但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原因,没有想过自己到底为什么再遭这样的罪。
她看了看自己没有沟壑的胸部,自嘲般的说:“这是一件好事,小一些,至少不会耽误我练功。而且,难受就难受,也不是受不了,即便我们是女子,也要有凌云之志,决不能因为身子难受就放弃向前走。”
她原以为师姐会觉得和她这样的人无话可说,却没成想那姑娘走过来,用一双温柔的眼眸打量着她:“可怜的孩子,这是受了多少苦…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有两件事我想反驳你。对,我们可以长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但如今不修边幅、完全看不出来是女子的外表,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还是你无奈的选择?还有,真正的公平公正不是要求所有人都一样,而是每个人去做自己适合的事。比如明明男子不需要来月事,更适合劳作,为何要占着那些清闲的位置,反而让我们打打杀杀?”
说罢,她走过来,轻轻拉住清云的手:“我知道你会说这是为了生存,但难道只有变成男子的样子才配活着吗?难道温柔平和的人就不配活着吗?这是没有道理的呀!说到底,你还是怨恨自己的女子身份,你像成为男人,哪怕什么女子应该有凌云之志的说辞,也没有办法遮盖你心中的慌张,因为在你眼里,女人是没有力量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一刻,清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师姐说的没有错,在此之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素来希望自己成为男子,可以摆脱训练武功的弊端和每个月都需要经历的疼痛,就像那些人一样,可以长得更壮实一点,面对更大的风雨也不会退缩。
但如今想来,一个人的人生中,真的有必要经历这些事情吗?
苦难可以让人成长,但苦难并不值得赞美。一个人受的苦难很多,就说明她过得并不快意;大多数人受的苦难很多,就说明这个世道一定有问题,根本就没有带给人应该该有的幸福。
与其说是人不能适应充满着苦难的天下,倒不如说人本应改变自己的处境,而不是沉溺在苦难之中,甚至互相比较谁受的苦更多,就好像更能吃苦的人是赢家。
小主,
为了那些蝇头小利,那些其实本不需要拥有的权势和利益,而带给伤害民众的战争,本就是不应该的;好好的农家在荒年面对的天灾人祸、面对的朝廷不断的征粮,以及由此选择的对于女婴的虐杀和妻子的典卖,这种产生于家庭内部的淘汰更是不应该;而男子像畜牲一样劳作,女子不但要劳作还要像母猪一样生产,像牲口一样被人玩弄,在寒冷和饥饿中忍受着月事的折磨,同样是不应该的。
人无法选择自己生命的产生和结束,但是至少可以选择生命应该如何度过。
清云忽然明白过来,不由苦涩一笑:“师姐,你说的太对了。我不过是在争自己做哪种畜牲,是拉车被鞭打至死的,还是倒在路边被迫配种,生小崽子生到死的,我沉迷在最坏的两种选择之中,还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