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天下大同

阿芝并不同意清云的想法,在阿芝眼里,这些人因为占有比女子更高的优势,就算有一日可以开辟新的时代,也只会像其他那些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一样,最终还是选择原有的架构。清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但她希望能给所有人公正的机会,毕竟自己作为从小受到压迫的女子却依然有着反抗的意识,这就说明只要给人一个机会是可以寻求改变的。

在她眼里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人,都是平等的,都应该享有更为公正的天下。毕竟人出生在这世上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希望,是因为父母对于新生的希望才有了孩子的降生,正是因为人类世世代代有希望,才能够不断的往下传承与绵延。所以虽然在如今谈更多的理想还是奢望,但至少留下一些好的故事让这些男子去看或许可以起到帮助。

毕竟若这个天下只有女子,那想必也因为没有新生的孩子而走向毁灭,况且即便女子有办法在一起独自诞生出生命,那么这个世界也不是完整的,因为天下原本就是由男子和女子组成,二者的关系本应是相互合作,而并非是互相对立。

为此,她最终还是将这些男子的故事也加入了《她江山》之中。这世上的人都是由女子出生,那么给这江山起名为她江山也并不过分,又因为这世上既有男子也有女子,在这江山之中不添上男子的一笔浓墨重彩的身影便也不太恰当。

其他女子看了她写的这些男子的故事,也觉得心里有很多的感触,但再想想自己被那些男人殴打的经历,又觉得没有办法去信任。

清云不知道应该怎么阐述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心中天下大同的愿景是很遥远的,但她至少知道怀着这样的爱总比满心都是仇恨要更好。就像这些女子明白自已不应该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男子都从世上铲除,一方面是因为现实的条件需要女子和男子共同繁衍后代,另一方面是这世上有很多好男子,就算他们没有遇到,也是客观存在的,不可能把人家的功劳完全消灭,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其认定另外一个群体是完全坏的,是完全没有存在价值,以至于每日都活在对于他们的恨的阴影之中,还不如去心怀一种新的希望,想着改变这个世界,改变那些恶的力量。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集结起很多的同伴的时候,就真的会有机会扭转乾坤。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都有些想笑,还有人问她是不是圣母再世,以至于作为一个普通人却心里怀着拯救所有人的愿望。清云听到这样的话也不欲多言,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淡淡的对他们笑着说:“你们有没有听说有一个典故叫圣女出东方?也就是当真正心怀天下的圣女出现时,将会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所谓圣女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在千百代之中不断努力行走的一群人,她们或许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但历史会告诉所有人,她们的选择是对的,而且就算最后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又能如何呢?只要心怀希望并坚持走下去,无论如何都是强者。”

清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她只是想起了嵇乘云,还有她想要复国的愿望,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两个人都很难再有合作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是从自己一家一国的视野中出发,毕竟他作为家里的长子,是继承人,也是所有人的希望,他不可能辜负自己祖辈的努力,辜负自己家族无数人的血泪。

自己则既没有家族,也没有国家,是一个在这世间行走的旅人,两个人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她们虽然有相同的愿景,却因为世俗的界限很难最终成为真正的朋友。

青云并没有自信用所谓的理想,所谓的愿望来改变嵇乘云,毕竟在事实的利益面前,很多的理想也不过化为粉碎,更何况即便是嵇乘云愿意,作为生存在这样的世界的人,他身上背负着多重的责任、多重的矛盾,他既向往着新世界,但旧世界却偏偏都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他没有办法选择,如果不是殉道,就只能去压抑自己的愿望,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若就连已经在世的人都没有办法保护,又如何能说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去救助更多的人呢?

清云想,或许自己有一日也会去更北的地方,也会站在更高山巅,面向所有人说出自己的愿望,也许会有一天她会穿着铠甲握着利剑,背负所有人的愿望,用代表旧势力的贞节碑坊和三从四德的女德女诫砸破城门,砸破一切旧的事物,也许到了那时,嵇乘云会和自己相见,会和自己站在利益的对立面,但她想,他从始至终都不会恨他,她可能会杀了他,但在她的眼里,两个人始终都是朋友,只是在这样一个新旧交织的世界,没有人可以做出所谓最好的选择。

想起意气风发的嵇乘云,她就想起了第一位借自己灯来读书的彪哥,第一位关心自己的三仔,第一位让自己去书院旁听的洛准,第一位说自己将来必定会立下功业的师父,第一位没有私心将武功亲囊相授的师兄清玄,还有第一位说将来有一日共同归隐的阿北。

小主,

人生中会遇到很多个第一次引领自己走向新世界的人,这些人也许会和自己分开,也许还会遇到更多对自己更好的人,但这些人永远是记忆中最美的月光,永远是生命无法割舍的组成。

而在这些人中,最让她难忘的,大概还是阿北了,他没有嵇乘云云的幽默、没有洛淮的才学,更没有师父的能力清玄的容颜,但他却是和自己最像的人,都是从最低的位置努力拼搏而上的人,却都同样并不怨恨自己的出身,都同样希望有一日可以重归平静的生活,他也是第一个可以让青云看到未来的男子。

在阿北提出将来两个人可以一起找出小乡村生活的时候,青云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的撞击,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和自己提出这样的约定,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会一直在外流浪。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所期望的也不过是能有一对正常的父母,能生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关系正常的山村,她不过是想吃口饱饭,还有个温暖的地方可以容身,哪怕一辈子都不过像蚂蚁一样卑微,她也毫不在意,可是到头来,这些最基本的诉求却一样都没有实现。

她没有可以教自己道理在自己面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母亲,也没有可以好好的爱她去把她架在脖子上的父亲,她没有能够存活的兄弟姐妹,没有可以好好活着的小伙伴,身边也没有什么懂得关心与宽容的人。

她从小挨冻受饿,从小就在恶劣的环境中独自野蛮的生长,她的父母从来不知道保护她,不知道教她道理,只知道一味的从她的身上索取,以至于榨干她的每一分血肉为自己所用。他她在一个最黑暗的世道之中,又生在一个最愚昧落后的小村,更摊上了一对永远也不可能改变的腐朽古板又极度自私的父母,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她所求的也不过是父母对她最简单的关心和肯定,护仅此而已。

其实那对称作父母的人给他的伤害,在她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依靠任何人,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梦到自己又出现在了家门口,在那时,父母都变成了很好很好的人,她们都张开双臂换欢迎她回家,她们说再也不会将她卖掉,从此以后一家人都在一起好好的生活,母亲织布,她和父亲出去耕田,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再也不必关心这些纷扰。

说到底,她只是希望父母从心底里接纳自己,给她那一丁点哪怕很微小的爱,仅此而已,这就是他全部的希冀啊!可她盼了这么多年,等来了乱世,等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等来了和身边所有人的分离,却还是没有等到父母的那一句话,等到父母对她说,孩子回家吧;等到父母对她说,孩子,爹娘是爱你的。

她只是想要有个家,哪怕是一个最普通最破落的家,只要有人在等着她就好。可惜她只等来了分离,只等来了一次又一次世间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悲痛。可就在她对于有一个家这样的愿望已经失去幻想的时候,却有人对她说:“等到未来有机会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这就是我们的家,到时候我织布你耕田,两个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日子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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