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笑着停下了脚步。他们正拐过大门的传达室，郭国柱被一个从传达室里传出的声音吸引住，他朝传达室看一眼，方主任正挑着传达室门帘子出来。方主任手里拿着几本杂志，看一眼郭国柱和徐利，说一句：“诶？刚回来就要回去了？”他把宽大的身躯灵活地旋转一下，做出并不停下的样子，平静地接着说，“徐利，你先和郭国柱聊聊啊，”又用杂志指一下郭国柱，“改天咱两个再说。我现在有事。徐利，你和郭国柱聊完了马上回来。”说着稳步转向传达室后面直通铸造车间的小路。

徐利的有点瘪瘪的嘴巴俏皮地用力抿嘴一下，微笑着不出声。徐利往往能笑得恰到好处，也正因为这点，郭国柱觉得心里踏实。他笑道：“我知道了，车间挺忙的，采煤机任务挺重的。我这不是还有半年时间才毕业吗，到时候肯定，”话到嘴边又觉得不便于把话说的太满，“能回车间肯定回来，你忙吧，就这点事么不用坐了，我直接回去了。”说这话，他左脚踩在脚凳子上，右腿向前滑一步，忽然又放下，转头说：“谢谢啊，总算和老熊联系上了，回家也好交代。”

徐利脸上微笑着肌肉不易觉察地一收，但只是一秒钟的一收，马上打量一下郭国柱的自行车后座，说：“行行行，你那车座倒是高啊，太高了潇洒。呵呵呵。”

徐利盯着郭国柱，直到他的身影从两扇大铁栅栏门格子里走出去，才微微一愣说：“这家伙没去一机械宿舍，下午不上课？唉，还是上学自由呀。”自言自语着时，他已经快步走出去十几步。

铸造车间的主任办公室里，方主任在看一个文件。旁边放着几本刚从传达室拿的杂志和报纸。其中一张报纸摊开着，一篇文章大标题赫然写着《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大标题下又列着几行小标题“扩大国营工业企业在生产经营计划、产品销售、产品价格等10个方面的自主权”。

方主任拿起报纸读两句，又放下报纸立在桌前凝神想心事。外面大门哐啷一响，走进来徐利。徐利没等方主任问，就说：“方主任，我和郭国柱说了你的意思，希望他毕业回车间。”

方主任眉头微蹙，没说话。他依然盯着桌子上报纸看，然后随手把报纸扔给徐利。徐利接过报纸，眼睛先是一亮，接着轻声念出报纸上的标题，张大嘴说：“好家伙，看来国营企业真要动起来了。怪不得厂里最近老是开会。”

方主任一付不急不躁的样子，坐下看看门外说：“其实厂里早就开过会了，文件是传达了，可是说实话，真要动也不容易。”然后又看一眼套间外的大门，“现在厂里文件是学习过好几次了，可动静并没有。各个分厂车间都观望。都不是傻子，像这样个别，嗯，不痛不痒的改革，我看不但做不好，还会拖后腿。”

徐利抿着嘴犹豫一下，小心地说：“要我看，要改还得咱们车间先动。”

“为什么？”方主任身体前倾一下，“为什么铸造车间就应该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