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见大刘向厂房后面走，心里一动，心想铸造车间如果技术改造跟不上，以后大刘和炉前的伙计们会怎么样？他不由地停下脚步，望一眼大刘的背影，快步跟上两步，说：“哪能这么自卑呢。”

大刘没回头，他把胳膊向电炉后面的出钢口一指，没好气地说：“这些这些，都是些啥破东西呢。出钢水动不动就堵住了，现在能凑乎不等于一直凑乎，你看的吧，就像原来那样，不定哪天倒不出来了就好了。”

徐利往前跨一步，想站到刚水出口凹陷的坑边看看，突然右肩膀上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并没有本能地向右面转头，而是向左面转脖子。当他看清是车十二斤时，车十二斤惊讶道：“呀可以啊，拍右面你转左面，行了够机灵的。到山里不会被狼叼了。”

徐利马上闪到一边：“我已经闻到了一股从右面来的骚气味，觉得不对，不是羊就是狼，果然。”

车十二斤不甘心，把宽阔的腰敏捷地向边上一闪一躲，像一只上年纪的大猩猩。马上说：“拉倒吧，夸你一句你马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有本事向厂里申请一下，把这台老掉牙的电炉换成大炉子。”说着，他向出钢口跨向一步：“哇，太可怕了，老破旧。你们搞技术的赶紧吧，别不当回事。啊徐利，别不当回事啊。”

徐利是聪明人，明白车十二斤的话中有话，马上望天笑了。他抬头望着头顶一侧高高在上高车车厢，说：“行了。你也别老惦记你高车组的那几个老员工，该带新徒弟赶紧带。不然的话……”

没等徐利说完，车十二斤马上又说：“看看咱们车间最精干的技术员啊，能把人家冷加工的……”他差点把徐利的底子抖落出来，话没说完马上改口说：“你记住就行，别忘记就行。铸造车间就指望你们技术员工程师呢。嗨你别不信，好像炉前的伙计们都是傻子。你们不向厂里申请，难道靠我们这些炉前的伙计们申请？哼，炉前的伙计们就知道干好活，完成好任务，好多拿几个奖金。你说是不是大刘？唉，大刘，你小子为啥最近不说话了，结了个婚就变得蔫逼打蛋的了。啊？”

大刘并没像徐利那样大笑，他只是拐着条腿绕着出钢口找什么东西。徐利仿佛刚想起来什么，关心地问一句：“刘师傅你的腿恢复的还真不错，没留下啥后遗症。”

大刘没往这面看，拍拍右腿又拍拍左腿，说：“不影响，就是不能吃劲，脚一用力就觉得有点疼。”

车十二斤脸一仰，嘴里吃啦一声：“大刘命大着呢，留点疤也好，让你小子长点记性，记着以后啥时候也按照操作规程办就不会出问题。不然的话，”他瞅一眼大刘伸手探一条电缆线的动作，马上说：“嗨，正说呢你小子就又瞎逼乱摸乱抓哇，啥时候也想着点家里有老婆娃娃呢。”

徐利本来冲着车十二斤不住点头，一听老婆娃娃几个字，马上笑问：“刘师傅的娃娃几岁了？”

不等大刘回答，车十二斤说：“前面有个捡下的儿子，有几岁？三岁五岁？”大刘手里没停下摸摸这儿扶扶那儿的动作。随口说：“五岁。”

车十二斤兴致勃勃地接着说：“老婆肚子里的是大刘的。”

大刘抬头盯着车十二的脸，忽然笑出了声音：“我操，我算服了你了，好像我哪天怀下娃娃都要经过你同意似的。”

“这是你说的啊。我是去过你家两次，婚礼也是我主持的，可是，我再咋地也不能钻进你家床底下偷听吧。”

徐利大笑着赶紧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车师傅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