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廊道幽长,石砖上泛着冷光。
苏贵渊看向前方的牢狱。
这段时间,这座牢狱内进来了不少熟人,有的是钞镜院的旧识,有的是官场上曾经交集过的,甚至连应天府知府林一德也在其中。
这里面有毛骧等人刚带来的,还有一直就在此地的。
“苏贵渊!”
正在这时,四道差役到来,和亲军都尉府的人交接了几下,然后后者这才打开苏贵渊的牢狱大门。
这段日子都是如此,他们都已经熟悉了。
然而来的人却笑道:“今日也该是最后一次了,倒是麻烦几位,从诏狱跑我们这地方来了。”
“如今人证物证都已经找到,此次就算苏贵渊再嘴硬,也能轻易将其罪定下!”
“哼!”说着,他们看向苏贵渊。
“杀人凶手都找到了,我说苏院使就别硬撑着了,好好在年关之前结案,你轻松了,几位大人也轻松了,咱们都落个轻松不是?”
“几位,请这边!”
说着,两人当先带路,看守苏贵渊的人马则打开大门,将其带出。
路过知府林一德的牢狱时,苏贵渊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他当然知道,对方和此案丝毫没有关系,但仅仅是因为和自己之前有过交集,就被定为“印版线索”的案犯之一。
没有说话。
两人眼神交集,林一德眼中闪过一抹懊悔和恐慌。
陛下不会让此案,过了这个年关。
今日看样子也确实到头了,只要苏贵渊认罪,他们这些人怕是连牢狱都待不下去,而是成为“苏贵渊案”的重要案犯。
“苏院使……”有人疾呼。“我是冤枉的,你给他们说和我们无关啊!”
“大人……”
路过之处,两旁的牢狱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散着微弱的光芒。有的案犯坐在地上,有的则被铁链困缚,还带着枷锁。
他们脸色苍白,好些人明显被动刑,身上鲜血淋漓,气息微弱。
苏贵渊露出不忍,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很快。
大理寺府衙内。
衙内地板上,似乎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两旁的差役眼神冷漠而森寒,包括上面端坐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沈立本,还有御史台陈宁。
今日……
是三法司的最高官员齐聚,两边还有其他旁观的官员,再往角落看去,则是撰写案件过程的书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如此场景,他只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令自己压抑的气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罪孽。
此次和其他几次案都不同。
以前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但此次他却是清楚自己着实有罪。
可是,一人为此承担也就罢了。
再去牵连这官场上,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让他心中备受折磨。
“罢了!罢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迸发出的想法。
可是一想到,自己一旦认罪,就会波及妻儿,又只能狠下心肠。
如此的内心折磨,换做以前,自己恐怕一天都承受不了。
“苏贵渊!”
“之前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今日就不提那些嗦的事情了,还是那句话,你可认罪?”
此刻。
赵庭徐徐开口,因为陛下亲自下令的原因,没办法对苏贵渊进行刑讯逼供,以至于这案件拖得又臭又长,他们只好去调查取证。
索性,这些天的劳碌奔波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罪证也齐了。
苏贵渊一言不发。
“砰!”的一声!
赵庭一拍惊堂木,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而急促。
“之前都说了,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发,而是根本没用了,现在,本官就直接宣判你的罪行!”
一边说着。
赵庭看向沈立本、以及陈宁,三人眼神对视间。
前者轻轻点头,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状纸。
“苏贵渊,你小罪无数,大罪有三!”
其声音铿锵,根本不是在审,而是真的在判!
“罪一、此前身为宝钞提举司改制之后,钞镜院第一任院使,本应身负皇命,为君分忧。”
“然而你在钞镜院内,却排除异己,不尊上命!屡次将中书省的批示视如废纸,朝廷从吏部和御史台调任数位官员,成立钞镜院监钞司!”
“本应监视钞镜院上上下下,但唯独监视不了你,这才酿成了你偷取新钞印版,阻挠我大明宝钞国之大计的大罪!”
“独揽大权,肆意妄为,不顾我大明律法,损害朝廷威严,侵吞宝钞,谋取私利,上负皇恩,下负黎民,不忠不义!光是这第一大罪,就足以判你活剐之刑!”
其语气铿锵。
惊堂木再度一拍!
刹那之间,四周衙役愤怒昂扬之声,不绝于耳。
“活剐!活剐……”
赵庭大手一挥,意气风发,仿若此次真的在定罪,此罪一定,只要都结束,这朝政再无忤逆上意之辈!
“大罪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