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凄切伤离,行客未归时。
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
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
摇落使人悲,断肠谁得知?
晚唐战乱频仍,思妇征夫经年别离,诗词中遍满相思,并非诗人好弄风月,而是因为这乃是当时最普遍、最深刻的情感,写入词曲,歌以志之。
开文人词之先的温庭筠,成为词人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被选择。如果他没有屡举进士不第,如果没有恃才不羁,如果没有长期被贬抑,如果没有精通音律,所有这些天赋和遭遇,缺其一项,他都不会成为一代词宗。
和当时的文人一样,温庭筠的大志本在于诗,而且现存至今的作品也多是诗,诗三百余首,词七十余首,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最终以词名世。词在当时被视作小道,不入文学家的正法眼,所谓诗余,文人填词,纯属不务正业,玩玩而已。然而命运自有天机,如俗话所说,一扇门坚决关闭,意味着另一扇门开启。
词作为一种诗歌体裁,需要找到它的声音,温庭筠以诗歌和音乐天赋,为词创立了独特的气质和审美。比如《菩萨蛮》中的句子:“照花前后镜,画面交相映。”“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含蓄不尽,都写相思。
相思是写不完的。《花间集》五百首,词调、题材多相同,几乎都写相思,但各有各的情致,如春风春水,群花皆美,不觉重复或相犯。时至今日,流行歌曲唱得最多的,也仍是离别相思。
再来读这首词。“秋风凄切伤离,行客未归时。”当离别成了日常,缺席变成习惯,生活仍在继续,伤离是个底色,不可能每天都伤离。只有被某种情境触动,才会忽然离情汹涌,比如春回大地,芳草萋萋,温庭筠词曰:“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思妇见门外草绿,仍听见送别当年的马嘶。
秋风吹起,动人离愁。秋风的寒凉,草木的喧响,都让人感觉到死亡。行客或许秋以为期,却不见他回来,也迟迟没有消息。过了归期,思妇心情更加沉重凄冷,《诗经·采绿》曰:“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瞻。”
“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塞外,江南,一在地之北,一在天之南,隔绝极远,气候草木殊不同。塞外的草早已衰败,秋风才吹到江南,大雁仍迟迟不来,人没有回来,哪怕有一封书信也好。
《古诗十九首》曰:“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三年后虽没有回来,但至少有这封信。或如汉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的:“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万里迢迢,鱼雁传书,长跪而读,又是何等且惊且喜。
下片“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芙蓉二句,微落俗套,大约新婚不久,夫即远去戍边,妇独守空闺,韶华虚度。这不像王昌龄《闺怨》诗中的情景,那少妇的不知愁,因夫婿是去觅封侯,唐朝国力强盛之时,远征立功,此是男儿大志,她在家静候,心里有个盼头,即便忽见陌头杨柳色,也都是一种光明空阔的糊涂。词中这位少妇却不然,唐末天下岌岌,人人自危,丈夫塞外戍边,凶多吉少,她心里则只是苦。
“摇落使人悲,断肠谁得知?”况值秋风萧瑟,草木摇落,触目悲凉,更叫她断肠。心中悲痛,怨极,遣词却含蓄,哀而不伤。温庭筠另有:“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天已倦于怨,人亦不足尤,无望无告,所以才要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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