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是真的服气了。
皇帝是一个所有人都很熟悉,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十分遥远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他孟达。
自幼接受良好教育,才学过人的他对皇帝并不怎么感兴趣,由于天下大乱,他甚至觉得皇帝不过是一个职务,被圈禁在深宫之中的吉祥物,能够胜任的人不计其数。
然而,刘辩的气度是孟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阶级差距到底是多么遥不可及,而他刚刚所有的害怕比起真正的恐惧,可能都不足十分之一。
不过他此时已经不害怕那些世家了,真的只有经历过重拳才能让人清醒,那些世家算个屁啊!
一个刘辩,所有势力中最孱弱、最没用的刘辩都拥有这样的气度和觉悟,那袁显思该如何?曹孟德该如何?孙文台呢?还有那最恐怖的王中和呢?
比起将来要面对的,刚刚令他浑身发冷的世家,不过是小毛贼罢了……
“陛下。”孟达惨然一笑,行礼说道,“刚刚臣……草民莽撞了,山野贱民,少识寡见,望陛下恕罪。”
“称臣吧。”刘辩伸手整理了一下孟达的衣服,笑道,“朕别的不多,就是官职多。你是孝直的朋友,孝直说你才学不凡,朕相信孝直。孝直有三公之才,你又想从什么官开始做呢?”
“还是草民吧,您要是能在陈仓站稳脚跟,我孟子度赴汤蹈火,也会为您博上一博。”尽管孟达对刘辩是服气的,可他依旧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毕竟将近一年来他所有经历的事情都是虚幻,面对的人都带着面具,他现在可以不在乎他们,但要面对比他们恐怖一百倍的人。
刘辩没有生气,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虎躯一震,收服臣子,便问道:“你是对孝直的能力不信任,还是对你自己的能力不信任?”
“都不信。”孟达苦笑,“你们不懂……既然要打仗,光有统帅和能力是不够的。敌军大将阵前搦战,斩杀我军将领,我军士气低落,一溃千里。”
“谁说我们没有武将?”法正走过来说道,“你忘了是谁告诉我你在长安了吗?”
“徐晃吗?徐晃是不错,除了他呢?”孟达面露难色,解释道,“孝直,军略我不如你,可军阵你不如我。就像这步兵营一样,我能用凉州兵围住他,也能带着他们杀穿整个凉州兵,哪怕是徐晃领军。
战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想要赢,就不能只有一个选择,除非领兵的将领是孙文台。”
“什么意思?”法正没有理解孟达的话。
孟达似乎陷入了回忆,低声说:“我们多年没有联系,这些年你在长安,而我在益州。
我亲眼见证了许多事情,当年孙坚和马腾在涪水关大战,韩遂和马腾起初占尽优势,只要时间足够,涪水关必破。
你知道孙坚是怎么赢的吗?他从涪水关跳了下去,硬生生杀死了韩遂手下四员大将。
那一战马腾父子和韩遂麾下所有将领都参与了,孙坚以一敌十,斩杀四人,把凉州兵打怕了,把韩遂给打怕了。
不信你可以在凉州兵里问问,有些人应该会知道。
孙坚还有个儿子叫孙策,武艺同样不凡,假以时日很可能超过孙坚,这样的对手我们怎么打?靠徐晃一个人吗?”
“子度,孙坚……死了。”法正压低了声音。
孟达双眼圆瞪,惊呼:“不可能!我离开之前还听说他在和曹操在汉中对峙……孝直,你说过你要攻取凉州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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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你要攻打一个战胜了孙坚的人?不行,绝对不行。”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凭什么不能打?”
“哪来的天时、地利、人和?”
“我观察天象,今年应该大雪连绵不止,骑兵会丧失优势,我军大多是步卒,这就是天时;
曹操虽然扼守益州险要,防御轻松却也不易出击,这便是地利;
韩遂在凉州威望极高,我等可以假借他的名声和陛下的威望,令各路强敌望风而降,这便是人和。
有这三条优势难道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孟达忽然发现了法正的弱点,法正太过年轻,心高气傲。尤其是这一次计策大获成功,很可能让他小瞧了天下人,便劝道,“孝直,人家有一套完备的体系,我们只有几个人。”
“子度怎么失了锐气,之前睥睨天下之势哪去了?”
“那时我又不需要考虑日后,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如今既然臣服陛下,肯定要为日后着想。”
“哈哈哈……子度还不想做官吗?”法正忽然笑了,说道,“一城一池有你我自然就够了,夺取凉州,你我肯定不够。不过若我们在陈仓站稳脚跟之后呢?陈仓是考验,也是机会,只要赢了,陛下不缺人才。”
“罢了……”孟达被说服了。
想想也是,在怎么说刘辩代表的也是大汉,忠于汉室的臣子在五湖四海内比比皆是,想要聚集他们,缺的不过是刘辩登高一呼而已。
至于没有武将……
孟达看了看步兵营,觉得将这些人当成一个顶级的武将也不是不行。
刘辩一直在观察两人争吵,他发现孟达很有远见,想法非常多,只是可惜远见不是特别远。
当他看到孟达看向步兵营时说道:“子度喜欢他们?那不如由子度统帅他们如何?”
“多谢陛下,不过还是算了。”孟达拒绝了刘辩的好意,同时举荐起一个人,“陛下,臣举荐凉州兵将领杨秋统帅此军。这一战杨秋指挥非常得当,是个难得的人才。”
“好,便依子度所说。”刘辩一口答应下来。
孟达谢过后忽然叹息:“若是北军五校都在就好了……”
孟达只是感慨一句,没想到刘辩却接上了话头:“难啊。屯骑、越骑、长水三营都是骑兵,当初北军财政困难,为了生存早就将能卖的都卖了,人都养不活,就别说战马了,他们早就消失在大战之中了。至于射声……
嘿!子度可知最后一个射声校尉是谁?王弋,王中和!”
“竟然是他?”孟达闻言惊讶不已。
法正却在一旁笑道:“王弋能以射声营起事,陛下定然能以步兵营光复天下。”
刘辩没有立即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释然一笑,说道:“有你们为我出谋划策,有将士们为我用命奋战,我们都会成功的……”
刘辩话未说完,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众人看去,见到阎行骑马飞奔而来。
带到阎行来到刘辩面前,下马行礼后,将一个人从马上取下,丢在地上解释:“陛下,末将将何苗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