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毕竟有些长。待下了仙霞岭,已经午时,三个时辰的发作时限临近,关代语惶惧渐重,不再说话,一路都抓着马鬃,不知不觉竟将那马脖子上的毛都拔疏了一块,又过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带了哭腔道:“我鼻子不通气了,是……是不是发作了?”
沈凤鸣低头看了看他。“刚山风大你却不挡,现在喊鼻子不通气也晚了。”
“那个,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大伯救人,你也救我,你不能反悔。”关代语呜呜着道。
“我没反悔。”
关代语唔了一声,沈凤鸣忽然见他手一动,下意识要去拦,可关代语竟不是冲着他而来,这一拦没拦到什么,却见他已经将什么粉末送入口中,一仰头就吞了下去。他急一勒缰。“你吃什么!”那马被突然勒得吃痛,竟半人立起来,几乎要将两人掀下。
可药性是真的猛,便这停稳马匹的一忽儿,关代语眼睛已经闭上,两手一松,便要翻倒,沈凤鸣忙将他人一捞,捞回马上,见他呼吸似乎如常,急伸了二指往他颈上探查血脉。
那服下的似乎是入眠的药物。瞧来他是一贯下药就猛,对自己也不例外,嘴角边还有少许残留的药末,人就已陷入昏睡。沈凤鸣呆了一晌,有点哭笑不得。你该不会是怕发作时难受,以为睡过去就没事了?要是幻生蛊能睡过去就没事,还有谁怕那非人的痛楚?
他抬手将他嘴角粉末揩去,没办法,只能一手将这小孩在身前扶稳,放慢了马,才能继续上路。
――要是幻生蛊能睡过去就没事,还有谁怕那非人的痛楚?这一句话,君黎真是感同身受。
天亮之前,十二个人的蛊毒就已经全数发作了。也曾有人试图入睡,可睡而又醒,难以言状的折磨,他这旁观者都不忍卒看。
当此情形,他早无法置身事外,也顾不上避讳什么,进了屋子。他记得,当日自己发作苦痛已极的时候,是根本不知秋葵何时进来的,回想起来,她必还曾用力撞了自己屋门才进得来,那时自己的神智根本不知在何处,稍微清醒一些也是在她大呼了自己名字许久以后了。
如今面对这些人,他才知道自己那时是何等恐怖的情状。或许不会似有些人般嘶声喊叫,或许不会似有些人般面容狰狞,可也或许――比那更甚。
有年纪小些的,定力最弱,从凳上翻滚在地,呻吟着,嘴角溢着白沫,眼睛大睁却已无神;有年纪大些的,却最惧恶梦,哀嚎着将那面前的酒杯茶碗一个一个捏碎,捏到满手鲜血却仍不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