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洞庭之会,自己看在净慧师太求情的份上,饶了谢峰德不死,将他囚禁在洞庭水牢,现在看来,终成贻患。
他亲眼见过娄千杉受辱之后奄奄一息的模样,更记得她说起那段往事时绝望如死的一双眼睛。他也忘不去三支之会上,她被千人所指时那孤冷独颤的脊背。即使他亦不齿娄千杉的为人,甚或也觉她若有一日横死大概也未必令人意外——可他依旧不敢想象她再次落于谢峰德之手会是如何。单疾泉若派任何人去除掉这个“眼中钉”,他或都能理解他的立场。可是——谢峰德?若非存了这世间最大最大的恶意,又怎么用得出这样的手段!
即使——即使这一次“双琴之征”大获全胜,即使自己安然无恙活着回到临安——即使这一局与单疾泉的对弈真的是自己赢了,这一刻的沈凤鸣却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如山一般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他忽然后悔了。他忽然觉得,那时以为利用娄千杉决不会有半点心软,竟是低估了敌人的残忍,竟是高估了自己的无情。
“凤鸣公子小心!”此时的沈凤鸣整个背心都几乎露给了关非故,后者当然是轻易一掌跟了过来,幸得石志坚飞身前去,伸了匕首一挡,关非故手掌一摆,一股劲息将他掀了个趔趄,倒撞于沈凤鸣身上。
石志坚只觉胸口冰凉,一时难以站起。沈凤鸣自并非全然忘了这战局,回身将他扶了一扶。“灰蛾,你把他扶过去。”欧阳信听见他说。
他依言上前,扶走石志坚。沈凤鸣叫的是他的代号——虽然多不过是顺口,可是,这是不是表示,沈凤鸣的心里还将他们当作黑竹的人?
是啊。他心里说。本来——是怕杀了程方愈,在大哥面前不好交代。可是现在——现在,谈什么杀死程方愈,就连我们几个,今天只怕都要命丧于此,此身是否还属黑竹,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暗自握紧双拳。不能。至少不能让沈凤鸣死在这里。虽然他们始终不知道,沈凤鸣与程方愈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可是——如果他能活着,至少这世间,还有人不曾忘记那一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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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着休息下。”他让石志坚坐下,自己却走上前去,与沈凤鸣并肩而立。“凤鸣公子,灰蛾虽然没什么本事,总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沈凤鸣肩上的寒痛稍许缓和。“多谢了。”他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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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什么样的黄昏,多年以后,可能不会有人记得。
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娄千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已经凝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