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有口难言。掌柜的素来宝贝这些好酒,平日里若有人馋酒偷饮去半两只怕也会叫他掂出来,这会儿竟听到灌满的酒瓶碎裂之声,哪里能忍得住?果然,骂了一句之后,老头气冲冲拄了杖子便从屋里出来,将后门一掀,抬起拐杖便待再数落,老眼瞧见堂里那暗冷的来客,才微微惊了一惊,杖子差一点要脱了手。
堂间杀意忽浓,两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室内,身形默契已极地自墙角向那来客电射过去,两根几不可见的细丝被两人攥在手中。
阿合在心中轻轻吁了一声。一醉阁的前堂没有设机关,黑竹入主以来也没遇见过什么麻烦人物,此地几人的安排从未致用过,他心里也忐忑会否懈怠生疏。还好,后堂的这九个,还没完全将他忘了。这细丝起初是沈凤鸣借鉴了秋葵的琴弦伤人之法教给他们的,不必与人直接交锋,交错而过时,就足以伤敌。
逼仄昏暗的堂中,细丝极难被目力所见,只有那来客的衣袍被线条掐陷了少许,才让阿合确定两人已是得手。他缓过气来,待要站得正些,晃目间不知是否眼花,来客那陷落的衣袍又饱满起来,回复了原状。几乎同时,他听见两个人影发出一声“噫”响。丝线断落,便如他的算珠骤裂,只有拿捏在手中的人,感觉得最是清楚。
两个少年落地,堂后更有三四人也已闻声援至。几人还待再起,暗衣来客早不知何时上前几步,隔着柜台轻易一手将阿合的脖颈挤压于木架之上。阿合一向觉得自己的脖子瘦,但也从没这么瘦过。还好架子还有倾斜的空间,架上黄白诸酒尽数倾向墙面,发出一点危险的硬物轻碰之声。
那凶客冷冷道:“夏君黎,再不出来,我杀了这小子。”仿佛是在对堂后说话,一句话威压赫赫,“夏君黎”若是在这,当然不会听不着。可惜,他真不在。
小主,
“可使不得。”掌柜的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道,“这位爷,夏公子他——他真没在。”心里自是叫苦不迭:不但是夏琰没在,连沈凤鸣也没在,否则这场面也不消自己来与对。
阿合当此时倒是被激出了两分硬气来,嘴角强自咧了咧,歪头斜口道:“你杀我——你若敢杀我,你信不信黑竹便要——”
暗衣客手下收紧,不想多听他的言语。“那他——现在何处?”他只将脸转向老掌柜。
老掌柜犹豫了下,“这——他自不会告知我等……”
暗衣客面上煞气一沉,便待发作。老旧的木门忽“咿”一声被推开,有人进了一醉阁来。
暗衣客没有看来人。他只消用听就知道——来人不足为患。那脚步在门口顿然停滞了片刻,想是为此间情景所慑。可不过是这么一顿,她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爹?”
暗衣客身形陡震,手上竟松了。面色已是紫涨的阿合慌忙大口呼吸,感觉着自己的脖子以可知的速度恢复到原样粗细。边上少年连忙冲进了柜台,将他扶住,看面前那凶客,他竟已转回身去。
“……秋葵?”他看着门口那个女子,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