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圆脸红唇家奴是周阈有的得力心腹,平日但凡去应酬会友无不携行候差,是个见过了大世面的体面奴才,凭他多年在士人圈中耳濡目染,听那些贵人老爷茶余闲话,久时自然明悟世间真实,晓得这些当兵厮杀汉看着凶横,实猪狗一般不值,待见脚边这个丘八贼杀才居然敢不理他的问道,心有一股冲冠恼怒涌起,抬手就下了一鞭子。
啪嗒一声脆响,那小兵吃痛止步,回头瞪向马上这个兔儿爷,眸中带惊疑,旋即闪过一丝杀气,那一瞬眸色如饮血利刃寒光肆溢。
“大胆,我问你话呢,回不回?”言罢又是一鞭,在那小兵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旋即乃道:“还敢瞪我,狗脸欠抽,说,是不是啊,哼哼。”圆脸红唇家奴狰狞冷笑,这猪狗一般的杀才倒也有几分唬人模样,诈寻常百姓是够了,却哪里唬了爷去。
“爷,您说的对,狗脸,欠抽,嘿嘿。”周围人都留意到这起争执,兵丁们望向圆脸红唇家奴的神色不善,皆寒着脸杀气凌然。不想那小兵突兀咧嘴开怀一笑,血痕经这一咧渗出血水来,血珠子渐渐饱满,终于挂不住滑下刀削一般的健色脸颊,没入皮甲缝隙不见。
“哼。”圆脸红唇家奴眼皮子不抬,轻蔑冷笑一声,这样的丘八果然是贱骨头,不打就不会仔细听差。
却说县衙大堂这头,左良玉端坐公案前,吃着小酒,左右怀抱美艳妖娆姬妾正乐不可支,平时威严不可侵犯的审案公堂早已不成体统,厨余残渣覆盖了一地,间或点缀布满脚印的判官令公文等物。左良玉尝了一口菜,拿油腻腻腥唇在美妾脸上戳了一下,发出“波”一声脆响。
正高乐间,门口急急踏步声传来,亲兵来报,今日城门值守有要事禀。
左良玉眉头一皱,忽地环顾大堂,心头一阵落寞萧瑟,多半是朝廷派来接管城池的人到了,好日子终于到头。他顺手去摸惊堂木,却抓了个空,低头寻觅才见物件不知何时被踢到墙角,这件惊叹木不知被几任县官用过,通体油光发亮,即使落土蒙尘也难掩贵色,到底与寻常的木头方块不一样。
左良玉就这么死盯墙角那惊堂木,不知不觉挂起冷脸,肃杀寒气豁然充盈,左右两位美妾见了暗自心惊,乖觉低头垂目不敢动弹了,这位军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有好几位姐妹被其玩腻了就转手赏给了亲兵,沦为军妓就算是先天壮的姑娘,能熬得住不被折腾死,也没有什么好活头了,那又与死何异。
“叫他进来。”左良玉沉声道。
过了一会儿,那值守城门的小将进来,行礼毕,递上一名帖,言:有官宦子弟自京城而来,听说是姓周。
“周?”左良玉想了想,摸不清头脑,他没有一个姓周的后台,不过京城来人从来不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