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他顿时神色大变,遥指林外天际。
“跑,跑。”从屋里出来的这些人终于瞧见了林子外那片红晕,不用细想便也了然,贼军居然穷追不放,不给他们活路。
小雀儿望着陈步令跑走,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僵直呆立了许久,待那屋里的人出来闹了一番动静,后又夺命而作鸟兽散。她这才回头去问余众,委委屈屈道:“那什么,谁来救我回家,就赏他大官做。”
“小主子,你快跑吧。”众人面面相觑后,有光面汉子上前来朝她深深作了一揖,劝道。
“我,我认得你,你是我奶娘的小叔子,我,小雀儿是你亲人,别丢下小雀儿。”小雀儿毕竟宗室苗裔,大宅子里耳濡目染,年纪虽幼,却尤知人心,她已然闻出味儿不对,噙泪苦苦哀求道。
“我也是没法子的,贼军就快追上来了,不跑就得死,我这条命自不如你金贵,可谁都不想死。”这光面汉子倒也实在,不因主子年幼而欺之。
“我说贼军都打到这来了,官军多半已经败了,果然大明朝迈不过三百年这道槛。”络腮胡子居然当众口出大逆之言,将周围余众都惊到了,一时络绎吸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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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咋办。”有迟疑不决者问道。
“今天这个事吧,大伙儿同进同退,一齐投贼,然后引,不不,投义军,然后引义军去灭了老爷满门,可好。”络腮胡子左右疾扫了一眼,未见有不愉之色,心中大定,又道:“想跟我干的,吱个声。”
“铁兄弟,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铁兄弟,我浑身都是水,这样被义军撵上一夜,都不用刀子加身,就给冻死了。”
“是啊,是啊。”
“迟灵学,你待怎样?”如料附和者众,络腮胡子难掩得意,转头对光脸汉子问道。
“我,我当然跟大伙同进退,有啥不可。”光脸汉子无奈道,他虽受朱家的恩重,但是朱家作恶着实满盈,他读了些书,知善恶终有报,此刻暗自思忖万一朱家蒙难,他寻机给主子们收尸敛棺,一一立个坟包,就算勉力报了这份恩情。
“好啊,我就说你小子是聪明人,从不给人添堵。”络腮胡子开怀笑道,这个姓迟的兄长是账房先生,老爷的不二亲信,泼天财宝经他流水般入账,投贼,可分为两种投法,一种是做个小贼卒,莫名其妙就给官军打死,化作一堆露野白骨。另一种便好得多,立下功劳,受赏做个头目,这条才是活路,是故把这个姓迟的拉下水尤其紧要,可经由他说动那位做账房的兄长,给贼军献上朱家两百年累积的财宝。
小雀儿冷冷看着这一幕,眼眸渐渐暗淡,她常听家里长辈诉说贼军凶狠歹毒,食人肉为乐,以她的年纪固然是听不懂何为食人之癖,却不碍深为恐怖。
“小主子,你干嘛不跑呀。”络腮胡子上前来讪笑道,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段麻绳,不停搓揉,眼神中似有戏弄之意。
“我,我是朱家的子孙,我不怕。”小雀儿扬头道,这话虽说的硬气,可眼角依然不争气垂下盈盈泪滴。
“那你就跟着我走吧,哎,小的们也是没有法子,你别往心里去。”络腮胡子见小雀儿值此落难之际,依旧有几分贵人气度,恍惚中似悬凌然不可欺辱的皇家之威,不觉间收敛脾性,恭恭敬敬在前引路。
小雀儿大步迈开,抬眼处,那一片红晕在说话间已然火光燎原,如红霞映面。这瑰丽光景却也不能使小雀儿心中起丝毫涟漪,她只默默的走路,走的很认真,每一步都谨慎的避开污泥,杂草或枯枝,仿佛这样能摆脱厄运。偶尔也忍不住回头去看林子,只盼那位姓陈的壮士返回来救她,惜而皆是失望。
“前面的是什么人,快给我跪下答话。”如飞蛾扑火,终于前面有人喝问,听口气无疑为贼军。小雀儿心头一紧,来不及自怜艾伤,眼前忽而一花,原来是络腮胡子等人都跪下,一排火把呈现在她眼前,火把下是一个个狰狞的面庞,这一刻小雀儿终于是害怕的哭了,她怨恨父母,为何要把她送去县城,本是在府里好好住着,却无端送她进了贼窝。
听到响箭,马背上的张玮心头一喜,忙拉紧缰绳,谓左右道:“好像是抓到朱崽子了,娘的,原来往那边,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