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半个月,两人夜晚相拥而眠,白天谈笑嬉闹。有时候他还会带自己去打猎,说以后要为她做狐裘,做狼皮靴,做貂帽,难道这都是假的?
崔氏仔细看了眼刘野那,问道:“你就是石勒之妻刘夫人吧?这才一年时间,啧啧。素闻上党夫人刘氏英武果决,勒出兵在外,夫人主后方,内外咸服。怎么现在却是一副柔弱嫉妒的粗笨村妇模样?”
刘野那脸色苍白。
才一年时间,就忘记了原本的夫君,被陈公哄得恨不得把家臣奴隶全送给他,助他成就霸业。而她所求的,不过就是陈公晚上抱着她睡,临睡之前,在她耳边说几句情话哄她罢了——哪怕是假话,她也愿意听。
过去大半年,她一直用草原风俗来说服自己。被人抢走了,就安心服侍另一个人,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里是中原,会不会陈公一边哄她,一边在心里鄙视她?
刘野那越想越难过,难过到极致时,目光触碰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张弓。
那是一把南方较为少见的桦木弓梢,旁边还有弓弦。刘野那心中郁结,目光在弓弦上转来转去,又在崔氏白嫩的脖颈上扫了两圈,眼睛都红了。
这下轮到崔氏脸色苍白了。
胡女就是离谱!
说不过人就着急,一着急就要动手,还有没有规矩?
她有些后悔了。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想起刘氏可是拔剑杀过不尊号令之人的。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刘野那把目光从弓弦上收回。长筒皮靴蹬蹬作响,很快来到了崔氏面前,扬起手臂,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打完之后,喘着粗气,愣愣看了崔氏许久,道:“你就是景风说的妖艳贱货。王浚被处死,你能活吗?”
说完,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有力,但眼睛里已隐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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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正在打瞌睡的王浚听到了脚步声,顿时抬起头来。
片刻之后,一身着蓝袍的武人走了进来,在门口看着他。
此人身量颇高,浑身肌肉虬结,竟然把宽袍大袖给撑了起来。
双手倒背于后,目光炯炯有神,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邵全忠?”王浚下意识说道。
来人在门口脱了鞋,踩着毛毯走到榻上坐下,好整以暇道:“很久没人敢当面喊我‘邵全忠’了。”
王浚嗤笑一声,道:“看你做了许多犯上作乱、忤逆人伦的事情,老夫本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杀伐武夫,没想到却是惺惺作态之辈。”
“诚然,我不是好人。”邵勋手一招,杨勤过来给他倒上茶水。
“彭祖想让我做哪些恶事?”邵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浚,问道。
“老夫落在伱手里,死则死矣。”王浚哈哈大笑,道:“死都不怕,你能奈我何?”
“哦?是吗?来人——”邵勋笑道,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杨勤倒完茶后,附耳说了一通。
他有些愕然,随后便挥了挥手,让杨勤退下,先前羞辱王浚的想法也掐灭了。
“再有旬日,天使应该就要到蓟城了。”邵勋喝了一口茶,说道:“今日本不想来的,但思来想去,昔年平定成都王、刘伯根、公师藩等乱臣贼子,王公也是出过大力的,便来见上一见。”
王浚冷哼一声,道:“当年你不过司马元超手下一家将,实力孱弱。早知有今日,肥乡之役时就该大举南下,把你的人连带汲桑的兵一起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