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砂提着一盏小灯,仓皇地迎了上去。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但灯光一照,女侍官依旧倒吸一口冷气。
昏耀的头颈诡异地低垂着,黯淡的红瞳被掩在黑发下,在夜色中像个移动的空壳。原本深黑泛光的鳞片,此刻如烧干了的灰烬,全部失
去了光泽,表面甚至浮着细小的血丝。
——任谁也想不到,那位统御铁骑征服了整个深渊的传奇魔王,竟会在短短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忽然,昏耀不意踉跄了一步。硫砂连忙扶了他一把,触手的温度滚烫,像是在发高烧。但侍官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生病导致的发热,而是旧伤发作后,失控的魔息在血液中作崇导致。
"吾王,"硫砂悲痛道, "……您再这样,会比大人更早没命的。"
".…小声。"
魔王的眼珠动了动,迟缓地抬起头,指了指硫砂的嘴: “吵醒了他,就给我把一整座火石炉的火石都吞下去。"
硫砂焦急地压低声音:“吾王不能再消耗魔息了。兰缪尔大人今日来向我找您,说有话要问……"
昏耀: "好啊,那就跟他说,同意搬去结界崖,我就来见他。"
昏耀推开硫砂往里面走去。他走过空荡荡的窗边,看了一眼不再有人坐的躺椅,又将目光投向那张落下帐子的大床,不禁出神地愣了片刻。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偷偷在兰缪尔睡着之后用魔息来为人类治疗。也数不清自己连着多少天连入眠都不能。
每个夜晚,旧伤的反噬越加强烈。而每个白昼,迎来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兰缪尔甚至不
能察觉到自己每日都在接受符咒的治疗,这已足够说明收效的微弱。昏耀知道这样不是办法。硫砂说过,多古也说过,他怎么不知道呢?
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希望了,他将兰缪尔捧在掌心,却看到人类的生命变成沙子从他的指缝里漏下去。当年最困难的时候,魔王都没有品尝过这样闷不透气的绝望感。
今晚会怎么样?
哪怕只有一点的转机呢?
昏耀怔怔走向那张床,他的鳞尾萎靡地在地上拖行,鳞片破裂,渗出的血迹留在了地砖上。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如果今晚仍然看不到一点转机……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如果人类信奉的什么光明神母出现在此时,声称能够拯救兰缪尔的话,自己会跪下祈祷吗?昏耀不敢想,但光明神母从没有降临的迹象。
像兰缪尔这样虔诚纯善的神子也不救,这样
一个宁可献祭自身来拯救子民的圣君也不救……神果然是假的。
魔王将双掌在身前并拢,魔息渐渐汇聚成疗愈符咒的样子。他面色灰败地低喘着,垂眼看着掌中的符咒,像是托着微弱的光。
然而,就在昏耀悄悄掀开床帐的时候——
一条苍白的手臂突然从被子里探出来,像是在捉一个恶作剧的幼童那样,精准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吾王,兰缪尔翻过身来,眼眸清冷, 您想做什……
但下一刻,当人类借着微弱的崖月之光看清了昏耀的样子时,那张原本从容的神情瞬间变了。兰缪尔猛地坐起来: “王!?”
昏耀吓了一跳,张口就喊: “你怎么还不睡觉!?”
刚才剧烈的动作带起了一阵头晕胸闷,但兰缪尔那里还能顾得。
他急促呼吸,死死抓着昏耀滚烫的手腕:“天啊,您……您怎么会弄成这样!您出去跟谁打架了!?
昏耀张口结舌,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脸上冲!
深夜偷偷耗命给“仇人”治病还被抓包,魔王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偏偏本来就被魔息反噬折磨得不太清醒的脑子,连一句狡辩都想不出来!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