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腊月,总是归乡之时。
所向吾乡总是他人异乡,所在异乡,亦是他人家乡。
刘暮舟都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在腊月返乡的青壮年,他们那些大小包袱,是弥补一年未见的家人,又何尝不是弥补自己?
半途下船,等到贡春国京城地界儿,满打满算,已经是刘暮舟离开竹瓦城的第十日。
坐船两日,路上走了八日。
不过这次,除了身后跟着个苏梦湫,还多了个换上一身新衣裳与新布鞋的孟去景。
孟去景只是一味的跟着走,除了每日歇脚时刘暮舟会说几句话,其余时间刘暮舟多是一言不发,且身上一点儿灵气涟漪都没有,就像个凡人。孟去景感觉刘暮舟像是在想东西,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话极多的苏梦湫,竟然也安静了下来,因为身上十几道压胜符,故而行路速度快不起来。但少女很犟,哪怕是走不动了,他也会逼着自己走,直到刘暮舟说休息。
今日终于是到了贡春国京城,远远望着那座城池,刘暮舟回头看向苏梦湫,轻声道:“拿掉多余的符箓,不要影响步速,这个年我们要在这里过了。”
在刘暮舟面前,苏梦湫还是很乖巧的,哦了一声后便拿掉了十余张符箓,然后扭了扭脖子,咧嘴笑道:“轻松多了嘛!”
孟去景满脸疑惑,知道压胜符会束缚手脚,却不知道苏梦湫身上的压胜符到底束缚的是什么。
少女察觉到了年轻人眼神,便笑盈盈问道:“想试试吗?”
刘暮舟闻言,无奈道:“丫头,别闹,回头找个住处了给他试。”
恶趣味落空,苏梦湫觉得刘暮舟有点儿扫兴,于是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继续朝着城池走去,城池西边有一条大河,在舆图看,应该是卸春江的支流之一,通漕运。进城要过一座近百丈宽的吊桥,也高,桥下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大桥不远处便是渡口,几处小码头时有小船靠岸,大码头上停靠的则是大帆船了。
过桥之时,苏梦湫望着不远处的渡口,问道:“刘暮舟,你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么跑船拉人的?”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摇头道:“不是,渡龙峡只能容下两艘小船对面而过,大船过不去。五十里水路,拉货的多,拉人的反而少。我呢,就是拉货的。”
苏梦湫哦了一声,不经意间瞧见了孟去景望着渡口出神,于是问道:“姓孟的,你又没跑过船,这是做什么?”
孟去景突然回过神,然后摇着头轻声道:“没,没什么。”
事实上,刘暮舟知道孟去景在看什么。
停靠大船的码头处,船上下来了许多归乡之人,岸上许多人等着。许多人都等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归乡人,但有个穿着粗布棉袄的少年人直到下船的人走光了,也没等到想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