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舆一直没有回家,家里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有人说傍晚在山路上曾经遇见过他。家人急忙进入山中寻找,结果发现他裸死在一处悬崖之下。大家都被这恐怖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却又完全弄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好把他的尸体抬回了家。
众人围聚在一起,为安幼舆的死而痛哭流涕。就在这时,一位女郎前来吊唁,她在门外就号啕大哭着走了进来。她抚摸着安幼舆的尸体,按压他的鼻子,眼泪和鼻涕都流在了里面,一边哭一边呼喊着:“天哪,天哪!你怎么能愚蠢糊涂到这种地步!” 她那悲痛欲绝的痛哭声都变得嘶哑了,过了很久才停止。然后,她告诉安幼舆的家人说:“把他的尸体停放七天,先不要入殓。” 众人都不认识这位女郎,正准备开口询问,女郎却一脸傲慢,根本不搭理他们,含着眼泪径直走了出去。众人想要挽留她,她却根本不理会。大家跟在她后面,可转眼之间,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家都对这位神秘的女郎感到十分怀疑,觉得她可能是神仙,于是便严格遵照她的教导,没有将安幼舆入殓。
到了夜里,女郎又来了,哭得和昨天一样伤心。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七夜,安幼舆忽然苏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呻吟的声音。家人听到这个动静,都感到无比惊讶。女郎也走了进来,与安幼舆相对着呜咽哭泣。安幼舆抬起手,向家人挥手,示意让他们都离开。女郎拿出一束青草,熬了大约一升的汤,端到安幼舆的床头让他喝下。喝下这汤后,安幼舆很快就能开口说话了。他不禁叹息着说道:“再次害我的是你,让我再次活过来的也是你啊!” 接着,他向女郎讲述了自己所遭遇的可怕事情。
女郎说道:“这是蛇精冒充我。之前你迷路的时候,看到的那灯光,其实就是这个蛇精弄出来的。” 安幼舆惊讶地问道:“您怎么能够有让死人复活的本领呢?难道您是神仙吗?” 女郎回答说:“我早就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只是担心会吓到你。您五年前,是否在华山道上买了一只猎獐,然后将它放生了?” 安幼舆回忆了一下,说道:“是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女郎接着说道:“那只猎獐就是我的父亲。之前我说的大恩大德,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您前几天其实已经死在了西村王主政家。我和父亲向阎摩王申诉,请求让您复活,可是阎摩王不同意。父亲为了救您,愿意毁掉自己的道行代替您去死,苦苦哀求了七天,才终于得到了阎摩王的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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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再次与您相遇,实在是幸运啊。然而您虽然活过来了,必定会半身不遂。您需要用蛇血兑酒喝,这样病才能好。” 安幼舆听了,对那蛇精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担心没有办法捉住它。女郎说:“不难。只是这样做会伤害很多生命,会连累我百年都不能飞升。它的洞穴在老崖中,可以在申时聚集茅草焚烧,在外面用强弩戒备,就能捉到那妖物。” 说完,女郎告别说:“我不能一直侍奉您,实在是悲哀凄惨。但是因为您,我的修行已经损失了七成,希望您怜悯原谅。一个月来我觉得腹中微微有动静,恐怕是有了身孕。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年后会给您送来。” 说完,女郎流着泪离开了。
安幼舆过了一夜,觉得腰以下都没有知觉,抓挠也没有痛痒的感觉。就把女郎的话告诉家人。家人前往女郎所说的地方,按照她说的做,在洞穴中点燃大火,有一条巨大的白蛇冲着火焰出来。几支弩箭一起发射,射死了它。火熄灭后进入洞中,大大小小几百条蛇,都被烧焦死了。家人回来,把蛇血送进来。安幼舆喝了三天,两条腿渐渐能转动,半年后才能起身。
后来有一天,他独自在山谷中行走,遇到一位老妇人用襁褓抱着婴儿交给他,说:“我女儿让我转达对郎君的心意。” 安幼舆正想要询问,老妇人转眼就不见了。他打开襁褓看,是个男孩。安幼舆把孩子抱回家,最终也没有再娶妻。
异史氏说:“人与禽兽的差别其实不大,这不是绝对的定论。蒙受恩情铭记在心,直到生命结束,那么有的人还不如禽兽。至于花姑子,开始把聪慧寄托在憨态中,最后把深情寄托在冷漠中。才知道憨态是聪慧的极致,冷漠是深情的极致。她是仙吗?是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