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英四十五度角望着天花板:“世人皆知,赵传薪专与我们洋人作对,残害我们,掠夺我们财产,事到临头,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贵君急忙问:“威英先生,伦敦总部那边怎么说?”
威英摇头:“我才刚刚发电报通知总部,即便总部发力,也是鞭长莫及,唯有我大英军队可以制衡赵传薪,但铁路沿线驻军刚被赵传薪击溃。他限时明天之内,将一切文件卷宗以及财务交接,驻扎于京师畔以及天津卫的军队一时间难以赶到。你们各房着手准备吧,赵传薪脾气可不好。文件卷宗准备好,便卷铺盖,等着走就是了。”
一群人沮丧的垂下头颅。
却听林贵君吼道:“我不同意!”
对他的反应,威英错愕。
预先挑拨离间没问题,但不能影响交接,否则那个屠夫是真的能宰了他。
他脸色一黑:“不同意者自去即可,工钱别领了。”
林贵君:“……”
众人闻言,只能默然离开。
可出了办公室后,却各个对赵传薪破口大骂。
“狗日的赵传薪不得好死!”
“夺我饭碗,不共戴天!”
“哼哼,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赵传薪是厉害,可他毕竟不懂得开采,说不得还要求我等……”
威尔逊侧耳倾听,冷笑说:“当初您留下一部分广东人,没想到此时还有奇效,定能让赵传薪焦头烂额。”
威英幸灾乐祸:“有我镇压,林贵君或许不敢造次。可若等赵传薪来了,各种怨气必然爆发。既然他要继续开矿,如果我们大英军队无法收回煤矿,就等赵传薪破产贱卖重新夺回。别忘了,他要开矿,还有个滦州矿务局这个对手呢。”
开平和滦州煤矿,但凡压价竞争,就会两败俱伤。
再加上林贵君这些人搅局,当初李鸿章都动了要贱卖的念头,要不是担心背负卖国骂名,怕是早就易手了。
最后玩火自焚,落入英国人手中。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整理案头。
……
翌日。
身在港岛的李光宗,忽然接到一通来自于关外的电话。
打来的是徐世昌。
“行道,听闻塞外有匪寇纵横草原,击杀洋人横行无忌,可与赵炭工有关?”
行道是李光宗的字。
上次,徐世昌和李光宗联络,他算是倚老卖老,听闻李光宗没有字,就给起了一个。
光宗,取自光宗耀祖,最早出自于元曲《曲江池》。
这个词,放在名字里过于招摇,有点显摆的意思。
所以取字,就要压一压锋芒,但还要正派,要贴合名字。
李光宗为人沉稳干练,头脑精明,为赵传薪做事的这些年来颇有成绩,知道些内幕的人,都晓得他是赵传薪的头号大管家、钱袋子。
所以他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于是,徐世昌截取了《孝敬》中的: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已经立身,然后该行道。
行道立意高远,远比光宗要好听的多,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其实,当时徐世昌也有将李光宗高高捧起的意思。
暗戳戳的告诉他:你小子立身行道,不能光顾着小家赚钱,要为大局考虑,要帮我除掉日本间谍。
而塞外,清军搜捕凶徒无果,闹的动静很大,这风格很赵传薪。
加上徐世昌求赵传薪办事,立即想到了他。
李光宗其实没收到赵传薪的消息,但他看报纸了,犹豫了一下斟酌道:“徐总督,你可知当时有座喇叭庙,死了一老僧,名为玄春?我们鹿岗镇,对日本间谍敏感,我个人认为玄春即为日本间谍。此外,塞外风传杀洋人者乃日本人,应是先生嫁祸给日本人。别看此计漏洞百出,可百姓喜闻乐见。”
徐世昌打电话来,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
但他为人圆滑,也因此为世人所诟病,此刻老毛病犯了,必须兜几个圈子,先夸夸人再说。
他哈哈一笑:“赵炭工行事诡异,想来嫁祸日本人,只是引蛇出洞之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问世间也只有他赵炭工一人可行。”
李光宗也乐呵呵的胡乱敷衍了两句。
什么十步杀一人,先生十步不杀十人都算他心慈手软了。
此时,徐世昌忽然语气变得郑重:“行道,有一事,还需你从中缓颊。”
李光宗多聪明,立刻猜到这才是老登的真实目的。
他都不想听,立即道:“我人微言轻,没人会听我的。”
“不要妄自菲薄!”
“德薄能鲜,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当,没事的话,徐总督我先挂了哈。”
“等等,行道,老夫素来知晓你为人古道热肠,乐于助人,这次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李光宗捂着话筒“呸”了一声,然后道:“徐总督,人情这东西,欠多了容易不还。”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