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瓦特手指头一顿,揪掉了两根胡子。
“你与他有来往?”
“并无来往,但我曾任哲里-木盟盟长,可搭上蒙务局的关系,也能登徐世昌的府门。据我所知,徐世昌与赵传薪颇有些纠葛,或许能探知一二。”
乌泰打的主意是,先用赵传薪来拖延一下。
但他确实要去蒙务局,因为他还不上钱了,而旗内的土地和资源又不能丢,此时也无法答应沙俄的那些要求,须得从长计议。
霍尔瓦特和达涅尔对视。
赵传薪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影响的,但这影响没有对日本人势力范围内的南满铁路大。
谁让南满铁路在鹿岗镇的范围内!
他们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外交官巴克达那夫感兴趣,国家对弄死赵传薪更感兴趣。
这些事,无非是利益交换。
所以霍尔瓦特开口道:“希望郡王能打听些有用的消息,否则会很难办。”
乌泰没有掀桌子的勇气。
这是好多天之前发生的事情。
乌泰在回程时,内心悔恨交加。
负债人的内耗,让他给表现的淋漓尽致。
坐轿子时,偶尔还要砸一下木板泄愤。
他在生巴克达那夫、霍尔瓦特和达涅尔的气,生自己的气,也生朝廷的气,同时还有点生赵传薪的气。
虽然这件事与赵传薪无关,但他气头上,也不差多气一个人了。
为何生朝廷的气?
他负债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给朝廷“上供”,讨老佛爷欢心。
结果最后,副盟长的职位被撸了,现在大家也不怎么待见他了,还欠一屁股债。
有时候,乌泰真想大喊一顿,发泄心中的愤懑,但碍于面子他又喊不出口,只能通过砸、摔来表现自己的怒火。
他装作途径关外三省蒙务局的样子,顺便找到了蒙务局的督办朱启钤。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的时候,顺水推舟的吐苦水:“哎,桂辛你有所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是《红楼梦》中,贾宝玉他妈说的话。
显然这位郡王也是读《红楼》的。
朱启钤犹豫了一下,有点不想接茬,膈应。
但最后还是给面子的礼貌的问了一嘴。
结果乌泰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贷款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当然难免粉饰自己动机,另外阐明沙俄的丑恶嘴脸。
朱启钤听闻二十多万卢布,很是吓了一跳。
这事儿涉及到资源和土地,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他好心的提醒:“郡王应立即向朝廷请示,主动谢罪,否则必然遭受严惩。”
乌泰本能的想要拒绝。
就好像所有负债累累的人,不愿意告诉亲朋好友,尤其是父母,自己欠了巨额的债务一样。
除非大家都负债累累才可以彼此倾述苦水——你看,这说明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但看了看朱启钤认真严肃的表情,乌泰情知就算他不主动请示,朱启钤也一定会将此事上报。
这让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给自己的懦弱找了一点可以坚强起来的借口。
然后乌泰顺势又咒骂起赵传薪:“此事也怪那姓赵的,若非他与俄国交恶,人家如何会为难我呢?”
朱启钤:“……”
朱启钤是个很能看清是非的人,在未来日本侵-华后,他拒绝参与敌伪的正-权,一直在与敌伪周旋,有气节,明是非。
他觉得这乌泰定是疯了,竟然还能怪罪到赵传薪头上,真是没人可讹了是吗?
乌泰见他不搭茬,就继续说:“我听闻,赵传薪没死,还在草原上流窜作恶。今岁早些时候,日本人怎么就没把此祸害炸死呢?”
朱启钤:“……”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乌泰面红耳赤,拍桌子:“徐总督怎地能与这等人来往?”
朱启钤这会儿忍不住开口:“据我所知,徐总督与赵传薪从未谋面。”
“额?”乌泰有点懵:“为何外间传言,徐总督与赵传薪相识?”
“以讹传讹罢了。”
乌泰见怎么吸引,朱启钤都不接茬,索性直接问:“依桂辛看,那赵传薪如何?”
“收失地于澳岛、汉口,御日本人于延-边,一如赵炭工自己所言,尊严只在刀锋取,迫使列强莫敢挫其锋锐。论手段,暴烈过激,我不敢苟同;论结果,其人有气节,心系疆土;论事迹,其人枉顾国法,欺君罔上,乃死罪。”
朱启钤没下结论。
不同人有不同理解。
乌泰就说:“是啊,枉顾国法,竟敢炮轰紫禁城,真是胆大包天,罪该万死,斩于菜市口都是轻的,功过无法相抵,此人必不得好死。桂辛你说,赵传薪会来此处作恶吗?”
朱启钤刚要开口,有随从急吼吼进了雅间,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朱启钤面色大变。
等随从离开,朱启钤问:“郡王,旗上可否有新式学堂,聘请了日本教习?”
“没有。”
乌泰摇头。
他的属地靠北,算是在沙俄的“地盘”。
再者,他和沙俄走得近,自然要疏远日本人。
他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