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一惊。
不是说这道人伤势未愈,滞留地海了么?
消息不实,他没有入地海九黎之地,还是有办法不通过地海门户,便得以重返人间?
那他之前伤势,当前是否已经痊愈?
眼看着赵王张腾被雷俊法力所化宇宙凌空摄拿,几乎是将之强行抓取进去,众人忽然觉得,最后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
稍等一下。
八重天圆满境界符箓派修士的神庭上景,能似方才那般,强行摄拿赵王张腾那等九重天高手么?
虽然早先西域佛门一战中,雷天师曾经在金刚寺遗址,凭神庭上景摄拿过异族人间三春宫掌教赵佑安。
但赵佑安同大唐赵王张腾的情况截然不同。
张腾不止修为臻至九重天境界,更是武圣之境。
纵使他当前负伤,状态不及自身巅峰时,他挪移虚空的速度仍然在丹鼎派大乘高真赵佑安之上。
眼下,凭张腾的实力修为,竟然也无法脱离雷俊法力的摄拿?
这位当代天师,还是八重天的修为境界么?
莫非他不仅没有受伤,修为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叶炎看向楚修远和方景升。
后两者对视一眼,皆微微摇头。
叶炎见状,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他……他已经成功跨出那一步?”
荆襄方族方六爷方度,看向方三爷方善同。
方善同与妻子叶玥,皆沉默不语。
看着雷俊,他们记忆中多年前的沉渣,不停泛起。
他们的女儿方露和儿子方明远,昔年皆是陨落在龙虎山附近。
虽然行凶者乃是血河派修士,并且早已经授首。
但只要看见龙虎山天师府中人,方善同和叶玥夫妻还是会心头揪紧,想起早夭的儿女。
而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道士,既是如今天师府的执掌者,论年龄,亦同方露、方明远姐弟相差不多。
“我记得,他今年是六十八岁?”叶玥轻声问道。
方善同微微颔首:“不错,我专门了解过,如果从他第一天到龙虎山算起,距今正好……五十年。”
附近原本在厮杀中的众人,这时虽然仍警惕对手,但手底下动作皆不约而同放慢,分出更多注意力到半空中的雷俊那边。
六十八岁的道家九重天大乘高真?
修道年限,才五十年左右。
“他成八重天时,是五十岁吧?”
苏州楚族族老楚信远咋舌:“从八重天到九重天,只用了十八年时间?”
龙虎山近年来,从入门开始算,最快臻至九重天大乘境界的记录,仍有前任天师当今大唐国师唐晓棠保持。
她不满八岁入道,五十四岁之际成就道门九重天大乘高真之境,用时不满四十七年。
再接下来便是雷俊,速度已经快过同样盛名在外的许元贞。
而许元贞和唐晓棠,从七重天到八重天,皆用时十二年。
雷俊是十年。
许元贞从八重天到九重天用时二十五年左右,唐晓棠用时二十四年左右。
而雷俊则是,十八年。
臻至上三天后,他的上升势头,比许元贞和唐晓棠都还要更快更猛……楚信远楚从等苏州楚族家老面面相觑。
雷俊突破至九重天境界,比他此前突破至八重天境界,更叫楚信远等人在意。
因为他们都停留在这个境界。
各方高手当前齐聚帝京洛阳,当中不乏八重天圆满境界的修士。
但他们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都没有,或者说没敢迈出那最后一步。
而现在,雷俊成功迈上这一级阶梯。
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天资,无人质疑他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
这也太快,太早了!
伤势可以早早痊愈,然后故作有伤的模样。
可这从八重天到九重天境界之间的天堑劫难,突破的难度始终摆在那里。
可他到底还是成功了……
在场众人,不论敌我,望着半空中那巨大的黑球,虚幻帝京内,短时间内一片死寂。
…………………
雷俊的大乘道景内,他平静而立。
漆黑的宇宙星空里,有道道流火,仿佛彗星,不断从面前划过。
然后砸落在被他大乘道景摄拿进来的众人身上,砸得一群人东倒西歪。
唯一尚能站稳脚跟的人,只有赵王张腾。
他虽然有伤在身,但镇世刀挥舞下,将飞旋靠近的火流星一一劈开。
张腾深深注视远方的雷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甚至生出非常荒谬的念头:
沧州叶默权,会否打从一开始就出工不出力,根本没有认真镇封地海门户,以至于雷俊可以随意进出?
类似念头,很快被打消。
此时此刻,多想无益。
赵王张腾手持宝刀,全心全意凝聚自身力量。
天子帝王术影响,国运龙气加持下,修士如有神助,全方面减免其他修士造成的攻击,亦全方面提升自身神通的威力。
只是赵王当前身上国运龙气,皆大幅下滑,所剩无几。
他身上伤痕,已经止血,面上看起来与从前并无分别。
但赵王张腾不论攻防还是身形挪移,都为之减弱。
只是刀锋所向,仍然凌厉凶悍至极。
他是修行兵击路数的武圣。
兵击武道,七重天境界称见神,八重天境界称神意,九重天境界称武圣。
兵击路数的修行者成功成就武圣之身,一身力量仍然不会外放,尽数内敛于己身,甚至更进一步压缩收敛。
武道真意仿佛流光一般,镀在武者贴身神兵的锋刃之上。
故而同境界修士中,兵击武圣的攻击力和杀伤力,始终令人心悸。
赵王张腾此刻刀意凝聚在镇世刀上,如刀锋一点寒光流转,所及之处,斩天裂地。
但越是向前,宝刀速度越慢,仿佛永远也无法靠近雷俊。
张腾目光一闪。
雷俊的大乘道景内,此刻不似先前神庭上景中那样,现出明晃晃的一片元极磁海。
现在的大乘道景·玄黄宇宙,仍然元磁之力密布。
但明黄色的元磁,凝聚成一条条似虚似实的轨道,在宇宙群星间纵横穿梭。
元磁之力激荡,但依存比先前更加清晰明朗的道理和规律,稳定运行。
无数元磁星轨交错,令宇宙星空更加曼妙。
但对赵王张腾来说,这消息糟糕透顶。
他手中的镇世刀,已经开始不停晃动。
赵王强行稳定心神,双手握刀,刀锋缓慢晃动着向前。
元磁星轨交错间,元磁之力衍生紫色的雷龙,顺着元磁星轨,转眼间便化作天师府嫡传的九天雷祖法象。
雷龙模样的九天雷祖法象当即降临在赵王张腾面前。
受此法象镇压,大唐皇室嫡传的万里刀意,渐渐难以支撑。
赵王张腾受伤之下,不论攻击、防御还是速度,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
他万里刀意大幅衰减。
对面雷俊除了阳雷龙外,碧绿的真火交织,再显化法象阴火虎。
赵王目光深处,一片平静。
另一种强悍的刀意,自镇世刀上爆发。
观之如当初异族修士那般,苍凉荒古,践踏文华,席卷四方。
刀意流转下,仿佛连虚空都将被破开。
正是张腾早年在西北大小关山参研,最后助他跨过八重天到九重天之间天堑劫难的力量与秘密。
大荒刀意。
然而,不等这刀意发挥。
紫色的阳雷龙同碧绿的阴火虎已经交汇成紫绿阴阳太极图,太极图转动间,爆发出强光。
赵王没有退却,正面全力出击。
但玄暗之尘在宇宙空中悄然流转,生死幽冥气从中大炽。
赵王张腾刀意随之一变。
赫然是另一种玄妙但冰冷的刀意。
罗渊刀意。
这位老王爷身上国运龙气已经散尽。
失去国运龙气的压制,再负伤的情况下,他过往很多隐患都无法再压制。
雷俊目光打量,对方虽仍然精神矍铄,但已然显示寿命缩短之象。
“孤鹰汗国和罗渊,果然都跟你有关。”雷俊语气肯定。
他见面第一个先挑上赵王张腾,是因为对方相较而言势单力孤,最容易逃跑。
同时作为武道修士的张腾,即便有伤在身,挪移逃遁的速度仍然最快,从能力角度讲也的确是他最容易脱逃。
今日既然出手,雷俊不容对方离开洛阳城。
赵王张腾身形移动,开始避让雷俊的龙虎合击,不敢再正面迎击。
他深深看了雷俊一眼:“成王败寇,本王如若登基,自会厉兵秣马抵御外辱,令国泰民安。”
雷俊微微摇头:“祸害。”
他语气平静。
但赵王张腾身形却在原地半空中一僵。
其脑海深处,仿佛有炸雷响起,瞬间使之脑海中一片空白。
正是雷俊的九霄心雷。
此雷无形无相,准确而言,仿若雷俊终于重新炼成一门专为针对敌人神魂而施展的神魂攻击法术。
武者神魂完全内敛于肉身内,基本不会外放攻击敌人,反之,他们亦几乎可以无视一切同境界修士针对神魂的攻击。
可这有个前提。
武者身体状态完好。
现在的赵王张腾,则重伤在身,心神不稳。
是以九霄心雷响自心底,赵王张腾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虽然他很快回过神来,但还是被雷俊的龙虎合击劈翻在地。
镇世刀脱手飞出,接着停在半空,既不回归,也不落下,周围轨道元磁星轨交织,海量元磁之力将宝刀直接定在半空中,空余嗡鸣。
紫绿太极图解体,碧绿的阴火虎冲上前,将赵王扑倒在地。
紫色的阳雷龙回到雷俊本人身边。
雷俊此刻已经化身更加高大的斗姆星神法象。
身边更有黑色的阴雷龙盘旋。
紫色的阳雷龙与之相合,阴阳双龙出海,助推雷俊已臻至九重天的强大肉身,更加凶悍。
赵王张腾抽出另一口长刀,刚挑开碧绿火虎,就眼前一花,胸腹间轰然挨了无数拳!
眼前这个道家符箓派修士出手,赫然比他这个武道修士还要更加凶悍!
雷俊崩飞张腾另一口长刀,然后一只手扼住对方脖颈,另一只手拳出连环,攻防两端都比对方更加强悍,将这武圣生生打烂在宇宙星空内。
…………………
虚幻帝京之内,正在皇宫上空,巨大不透明黑球悬浮。
叶炎、楚修远、方景升注视那吞噬了赵王张腾和其麾下一众人等的天师府大乘道景,心中都生出极为不妙的预感。
楚修远、方景升开始联络商州织金岭那边的方世翰、楚风远等人。
结果如石沉大海,全无结果。
楚国老与方族主的心,皆沉落谷底。
“雷重云已经回来了,其他人呢?”
不止方景升一人心中怀疑。
唐晓棠、许元贞,甚至女皇张晚彤,是否都已经回来了?
叶炎这时则注视自己的外孙。
大唐监国太子,张徽。
“帝京内外,已经被你掌握,纵使雷重云臻至九重天,不入洛阳便罢,只要进来,你自会生出感应,哪怕你没感应到,社稷鼎也会有反应,方才社稷鼎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因为它被人压住了……”叶炎长长吐出一口气浊气。
原本外观如中年人模样的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所言似有些没头没尾,却叫虚幻帝京中一片哗然。
远方叶玟、叶炜、叶宁芳叶海舟等青州叶族修士微微呆滞后,目光齐刷刷望向当朝太子。
张徽则始终平静。
周围不止叶炎,方景升、楚修远目光也一同看过来。
楚修远:“殿下……你并不是见龙虎山玄霄子现身而改弦更张,伱从一开始便是?”
“当初不少人认为我难当大任。”
张徽终于开口:“就如同今天有不少人深信我野心勃勃一样。”
他笑笑:“事实上,以前那些人是对的,我无心帝位,更无心朝政,每天参政议政让我头都大了。
我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变,三五知己,游历四方,观览名山大川,停下时作画抚琴为乐。
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
有皇姑母在上担待,我可真是谢天谢地,窃喜不已。”
张徽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