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左右看了下,将“壮士”脑门上的短刀拔下来,轻旋着扎进他侧脸。
语气愈发温柔和缓,“山匪?还是官府?”
刀尖穿脸,抵着他的牙,血液如同一只鬼手从他的脸爬到他的脖颈,在他皮肤上蠕动。
他吓得浑身发抖,“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我们也是听到你们有十多万银票还是私奔来的,以为就算抢了你们的钱,你们也不敢声张,所以壮着胆子过来,我们也是头一回,还请潘夫人饶小的一条狗命啊。
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还不会走路的奶娃娃,我……”
“你这人鸡卖多了,种没了,说话不尽不实,是想跟我做姐妹?”
沈雁归拔了刀,顺着他的皮肤往下去,“那就成全你吧。”
“不要啊不要啊!我是我们家九代单传!”小烧鸡尖叫着,“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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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我们卖烧鸡,都是、都是去官府办了手续的。”
“还说谎?”
“不不不、潘潘潘夫人饶命,我我我我是说我们卖黄土骗人,官府都是知道的,潘姑奶奶若是细心,应该瞧见我们卖烧鸡的地方,有个茶楼。”
茶楼?
沈雁归立刻想到了,“茶楼里喝茶的捕快是专门监视你们的?”
“姑奶奶英明,我们每卖出一只,都得要上交八成,由他来收,他吃两成,再交六成给衙门,我们以什么价格、卖出多少,他们都很清楚。”
沈雁归嗤笑一声,“将坑蒙拐骗规范化而后课税,知州还真是个人才。”
“如此一来,这银钱便到了他自己口袋,不必上交。”墨承影道。
“我们也不想做这些勾当,可陵州城有各种赋税,不成亲早了要交税、一直不成亲也要交税,生孩子要交税、不生孩子也要交税,种地要交税、开铺子也要交税……一年辛苦忙到头,啥没落着,倒欠官府三千文,每年还要给官老爷无偿做两个月的长工。”
“做什么?”
“给他家种地、收麦、给他家造房子、修院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便给他家做什么,我们若不坑蒙拐骗补贴家用,这日子便没法活了。”
“你们就没想过上报州府衙门?”
“报过,以前怎么没有报过?早些年便有人上京去告过,被打得血肉模糊丢回来,后来一家老小全不明不白死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有摄政王护着,别说是知州,便是宰相又如何?我们不过是些平头老百姓,能怎么办?”
小烧鸡说得颓然,也不知是不是疼的,沈雁归瞧他,竟还真情实感掉了两滴黄瓜水。
她看向墨承影:不像在说谎。
他们正考虑要不要去街上求证一番,外头木楼梯被踏得咚咚响。
又来了一批人。
茶楼的捕快听说了那十多万两银票,生怕小烧鸡们私吞一张,立刻着急衙门里交情好的捕快过来。
络腮胡须的捕快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直觉此男子身手不差,并没有立刻踏进门来。
“听说你们是从外乡私奔来的?”
沈雁归耷拉着眉眼看向墨承影,娇娇怯怯道:“小叔,这位官爷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看着像来抢钱的,人家好怕怕。”
墨承影发现自家娘子装柔弱,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伸手拍着她的背,“嫂嫂莫怕,钱是我偷的、人是我杀的,跟你无关,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沈雁归依偎着墨承影,仰头道:“你胡说,钱是自家的银钱,何来偷盗一说?再者,地上这些人都还没死呢。”
“嫂嫂莫急,这些个官爷马上就要动手了,杀了这些人,栽赃到我头上,到时候人证物证不全,也能定我个死罪。”
墨承影食指抬着沈雁归的下巴,“莫说银钱,便是我可怜可爱可人疼的嫂嫂,也是他们的了。”
便是只有十万两,两成也有两万两,这群卖烧鸡的八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钱。
大胡子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分这么大一杯羹呢?
他着急忙慌过来,便是连衙门那边都想瞒一瞒。
“哈哈哈哈哈……武公子如此灵透,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大胡子仰天大笑,迈步入内,“我对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不感兴趣,只要你肯交出那十几万两银票,连夜出城去,我保证既往不咎,绝不伤你们一根毫毛。”
“好一个既往不咎,十多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让我出城?你就不怕我出去以后,上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告你杀了兄长、抢了嫂嫂、偷盗财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