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扑啦啦的拍翅声,一只白纸叠成的千纸鹤飞入院内,有司接过来,拆开,是一封信。他上下反复浏览了几遍,然后对帘幕后的人道:“家元大人,细川政元进宫了。天皇大人能否阻止这场动乱?”
帘幕后的人摇摇头:“我竟不知道有一日,公家、朝廷衰微至此,孱弱得如同需要幕府喂养的弃婴。——我土御门家也该离开近畿、寻找乐土,远遁避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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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宗易衣着严整地为南乘风奉上一盏打好的茶青:“南先生,请用。”
南乘风按照茶道礼仪转动茶碗三周,欣赏着茶汤的香气,然后双手捧着饮下。说了一些例行夸赞的话,然后一转:“千宗易大人,我们希望找的人……”
茶仙道:“南先生,实在是不赶巧。三十六人会合众虽然希望帮忙,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事情恐怕有所拖延。会合众不想耽误您的时间……再者,您也知道怀疑对象的线索吗,也许可以……”
南乘风知道东瀛人这样东拉西扯加长委婉的意思,就是拒绝了,于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三十六人会合众如此紧张?”千宗易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儿,道:“上者之事,小人不敢妄言。”这倒让南乘风意外了,本来以为只是找借口拒绝他,没想到真的是将军大人出事了。
南乘风道:“将军大人有复兴之志,不是志得意满,接连讨伐六角、畠山不臣取胜吗?”千宗易左右看看,摈退左右:“是半将军大人和伊势贞宗的军队上京,还有御台所日野富子大人,他们联手将出家的堀越公方之子清晃推举为将军。这几日,细川政元已经御访后土御门天皇,要求发下谋书,公家已经承认细川氏拥立的义澄为新征夷大将军了……细川氏发下谋书,就是要阻止我们各国接纳前将军义材!三十六人会合众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正想找土御门大人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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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看见南乘风回到唐茶铺,顾沉星焦急地迎上去,问。南乘风抱歉地摇摇头。正当二人一来一回,门外突然响起了牛车的辘轳声。牛车四角都缀满丝绦,灯笼上写着“土御门”的字样。小童卷起车帘,从牛车上下来的正是戈舒夜。南乘风一看,她将那件有着今川家纹的上衣换下来了,叠好放在小童手中。她仍穿着素色长袴,上身换了一件公家男童穿着的浅赭石色对襟水干,上面绣满了交错密集的花纹。这一身上公卿下武家的打扮显得不伦不类。
小童将白鸦当做舒夜的式神,于是将今川家纹的绀色上衣还给白鸦道:“主人说,请将这件上衣还给您的朋友吧,也请不要冒用他人的家纹,可能会招来纠纷和灾祸。”南乘风倒是很自然地道:“这是因为我之前给茶道东家送了好茶叶,人家用典当铺的东西来跟我换的。不知道哪个浪人,将军家的家纹羽织都舍弃。”
却见顾沉星突然一把控住了戈舒夜的双臂,注视着她的双眼,再也不能压抑急切和焦虑,激动地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要突然消失、我再也找不见你。
你知不知道、我急得快疯了!我知道你不是寻常的人,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突然不辞而别,你能不能说好了留在天海豊,就会留在天海豊?”他终于软下声音,几乎是在央求,“算我求你,可不可以?”
戈舒夜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神,谁也难以抗拒少年人赤裸真挚的告白,我可以试着相信他吗?我可以试着相信人类吗?
我可以踏入那条河流,让自己随波逐流吗?
“我查到风魔忍众可能出现的地方了!”本来是担心前来迎接的苏惹月恰好撞见——就算是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掩盖那炙热的眼神,她不可置信地摇头,眼神中的诧异惊讶终于演变成背叛和绝望:“你们……你们……你们一直当我是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