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那你真不生气了?”
兰亭舟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径直离开了。呃,这还是生气了......
甘采儿再见孟煜,已是离那场宫变一个多月后。孟煜清瘦不少,身上气质沉稳厚重了许多,轮廓竟显出些锋利来,越发的像孟偃了。
孟煜将地契递过来,甘采儿接了。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皆沉默不语。
“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甘采儿问。
“你还关心这个?”孟煜挑唇一笑,满是讥诮。
孟煜那几日从昏迷到清醒,甘采儿都没去探望过。她当时的心神,全在兰亭舟身上,再也容不下其它。
她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坐在那里。
“下个月,我要启程去北疆。”孟煜忽道。
“以前总是我哥坐镇边境,这一回换他留在京都娶妻生子,在父母面前敬孝,替孟家开枝散叶。”
甘采儿心中一悸,她听懂了孟煜的言外之意,此去北疆,便不再回来。
“你不再回京都了?”甘采儿问。
“你若想我回来,我便回。”孟煜斜睨着她。
甘采儿一噎,却仍是耐下性子劝,她打心底里,终归还是希望孟煜能好好的。
“阿煜,这世上好女子何其多,就是前世,对你深情的女子也不少。你我之间不过是孽缘,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兰亭舟和小筱都曾说过,我被前世的种种迷了眼,过于纠结从前,一叶障目,反而会错失重生的意义。”
“阿煜,你也将从前放下吧。多看看今生,看看周围,你定然会遇上一个你真心所爱的人。”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么?”孟煜冷嗤一声。
甘采儿只好再度沉默。浑身是尖刺的孟煜,让她很陌生,也无所适从。正在她怔神之中,眼前忽然亮光一闪,一柄短刀直袭她头顶。她短促地尖叫起来,全身都绷紧了。
一下刻,便见几缕发丝,飘飘荡荡地,自她头顶坠落。
而孟煜正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拿着一大撮她的头发。
“你这是做什么?!”甘采儿惊魂未定。
“囡囡,兰亭舟那老匹夫哪日死了,我便哪日回来娶你。”
孟煜将那一撮头发揣进怀里,然后起身,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我走了。”他举起手,头也不回地挥了挥。
“囡囡,你是我的妻,永远都是。”
从此后,每一年的年底,兰亭舟都会接到一封来自北疆问候,薄薄的一张纸,信上永远只有几个字,问他死期几何?
兰亭舟也不动气,总是会回上厚厚的一叠纸。他会详细的告诉对方,自己一天吃几碗饭,睡得是否安稳,大夫说他身体如何,还有,甘采儿是否又给他添了孩子。
末了,在信的最后,他总会再附上一句,自己定然会长命百岁。
孟煜再没回过京都,他守着北疆,也固执地守着甘采儿的那句话:若他平安回去,她便嫁他。
仿佛只要他一回去,她便会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家中等他。只要他一日不回,这个梦便一日不会破。
年复一年,他每年给京都写信,也等着京都的回信。从那厚厚的一沓信纸的字里行间,他揣测着她的喜怒哀乐。
其实,他每年也有给甘采儿写信,写北疆的风景,写北疆的见闻,更多是写他在北疆的生活。只是甘采儿却从未回过信,一封都没回。
他知道她的意思。
可他还是一直在等。
等有朝一日兰亭舟死。
等终有一日他可以回去娶她。
其实,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再等,他也想如她所说,在这一世寻一个可爱的,美丽的,深爱的女子,幸幸福福过完下半辈子。
只可惜,他的心中空荡荡的,再拿不出一颗真心。
曾经他骗到过一颗真心,他以为自己赚了,却不曾想,最后是将自己完完全全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