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旭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般信口评判上位之人,眼皮都没有多动一分,接道:“兴许是为了帝王颜面,兴许,只是想让未来储君的登基之路走得更为平顺一些吧。”
莫庭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哪里会是这么温情的理由......”
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自登基以来,行事便专断惯了,他喜欢掌控局势,所以当初才会连他这个尚未冒头的“风险”都要赶尽杀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他的江山稳固。
偏偏这储君之事,在他手里失了控。
先是太子身死,他退而求其次选了三皇子——且不管他知不知道三皇子在背后的所作所为——至少,在他心里,这还是他自己主动做出的选择。
可眼下,这场宫变让他不得不选择七皇子,一个他从未重视,却不得不选的“选择”。
所谓的“保全帝王颜面”和“正当理由”,不过就是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又无法容忍权力从自己手中流失,垂死之际还挣扎着想再体现一回自己的帝王权威罢了。
可笑。可悲。
莫庭旭似是看出他目光之中的意有所指:“陛下初衷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此事已经查明,太子确是死于南疆蛊虫,而三皇子对此事也供认不讳。”
“既然一切顺利,兄长又为何忧心?”莫庭晟奇怪道。
莫庭旭叹了口气:“倒也并非忧心,只是此前七皇子殿下设计扣下那南疆人的领头人乌尔哈,原本打算待到事情结束之后将他遣送回南疆,不想此人眼看败露,竟然自行了断在了七皇子府中。”
当年莫庭晟常驻南境,对于南疆王室的成员自然了如指掌,听到这里不禁失笑道:“我听说这个乌尔哈虽是南疆王之子,却并不受待见,是个行事不带脑子的家伙,想来三皇子也是利用这一点,给他许诺了一些什么,才哄骗他为自己出力,怎么,没想到此人也还有几分骨气?”
“他倒是有骨气了,”莫庭旭苦笑道:“尽把麻烦留给我了。”
小主,
莫庭晟想了想,便明白了:“七皇子殿下是要让兄长负荆请罪?”
原本这乌尔哈牵扯进了大裕的储君之争,又和太子之死脱不开关系,大裕本是可以借此好好讹那南疆王一笔的,可如今他死在大裕皇子的府上,不论他原本在南疆王族中的地位如何,事到如今,为了脱身,南疆王也必然会让他变成一个重要的存在。
这样一来,大裕想要问责,便也就会有些底气不足了,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会被南疆倒打一耙。
毕竟大裕的太子虽然死于南疆蛊虫,却是死在自己的御花园内,可他们的王子,却是死在了别国的皇子府上。
莫庭旭听出他话里竟然还有些俏皮玩笑的意思,也不同他计较,只是道:“南疆近些年虽实力见强,但也未到让我大裕对他们俯首做低的程度,只是七皇子殿下势力未稳,不想在此时妄动兵戈,所以命我同使臣一起,护送乌尔哈的尸身回国。”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莫庭晟却知晓其中用意——这位七皇子殿下,是想借这个机会卖南疆王一个面子,借机同南疆修好。
一个是不受宠的王子,一个是当朝的太子,这其中分量,换了傻子都知道如何衡量。
何况这南疆王可一点都不傻。
“兄长何时出发?需要我做什么?”莫庭晟问道。
“五日后。”莫庭旭道:“此行南去应当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毕竟是去异国,青雾不好再跟着我同去,所以想让你劝劝那孩子。”
莫庭晟奇道:“兄长不是还想带他上战场,怎么这回却怕他涉险了?”
莫庭旭摆手道:“这打仗和邦交上的事,能一样吗?”
莫庭晟环胸挑眉:“那兄长怎么不自己同他说?”
“我劝过了,”莫庭旭万般无奈道:“要是劝得动,我还犯得着在这里同你说这么多吗?”
莫庭晟自然是知道他是无计可施了才来找自己做这个中间人,可他难得有一次找回面子的机会,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两兄弟便在这骄阳初升的早晨关着门有来有回得绊了好一会儿嘴。
天清气朗,就好像风雨从未存在,也再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