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伯问他的来意,信之说道:“我有个姑姑,一直在贵宅帮工,今天想来看望她一下。”
昌伯怀疑到:“她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她有亲戚来往,为何刚刚死了,就忽然钻出这亲戚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于是心生一计,便将死去老妈子的年龄和来历,详细地询问虞信之。虞信之一时支吾不清,面带羞愧。张昌伯见了这个情景,知道是个假冒的家伙,便不再理他。张家的家人你一言,我一句,把虞信之抢白了一阵。虞信之见张家不上当,转身便走,想急着回家去了。
谁知刁星正躲在门口观看,见虞信之走了过来,连忙将他叫住,问问缘故。虞信之将情况说了个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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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星说:“你这人真是扶不起,就因为这几句话,就怕他起来?”
又将虞信之拉进屋中,摆出比昨天更加丰盛的酒菜来。
二人吃着酒,刁星笑道:“我如今有一条妙计,你如照办,万无一失。”
信之问:“不知是什么办法?”
刁星说:“你今夜必须死在他的门口,便好说了。”
信之吃了一惊,说道:“先生不要取笑,这事怎么能行?”
刁星说:“我是叫你假死,又不是真死。你今夜走到他的门前,做出自缢的样子,我便出来一边解救你,一边叫来地方保甲,还怕他不给些银钱与你?”
信之乘着酒兴,以为刁星必然会来为他做主,竟然向刁星要了条绳子,直接来到张家门口。这时已经是三更天气,月光明亮,信之找了个挂绳子的地方,把绳子挂上,挽了个圈套,便把脖子套了进去。不到半个时辰,灵魂便向鬼门关报到去了。
刁星哄骗虞信之走后,便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上吊自缢,才关了门,向妻子水氏说了内情。
水氏说:“这计策好是好,只是太难为了卖鸡的人。”
刁星道:“当今之世,如果顾及他人,自己就得不了便宜。我一心要弄弄张家的银子,不料到了今天,才借卖鸡人的性命完成了宿愿。”
于是又准备了明天恐吓对方的话,这才睡下。谁知身体困倦,一觉竟睡到天亮。水氏将他从床上推了起来,他才急忙跑出门去。刁星出门一看,对门张家却是毫无动静,仍然像平时那样热闹,就是左邻右舍,也没有人来向自己说起什么。
刁星心里十分奇怪,惊讶地想道:“怎么张家门前竟然没有一点迹象?难道是张家知道了,早已将尸体藏了?”
只因心怀鬼胎,又不便问别人,只是后悔赔了两顿酒饭。于是,心中更加放不下这事,只希望能打听到张家移尸灭迹的证据。过了几天,张家仍然没有动静,刁星心中纳闷不已。
再说朱恩自从那天开始做些小生意,收入还够过日子,心中对张昌伯十分感激。这天他做完生意,看天色还早,有心想到张家门前观望一下,也想把前些天有关死尸的事告诉昌伯。正走到桥边,见有许多人围着说话,朱恩靠上前去,只见横着一个死尸,正是他前些天弄下水的,已经被人捞上岸了。
朱恩心中有些担心,怕牵连到自己。他走上去仔细一看,更是吃了一惊。原来这死者正是自己姑姑的儿子虞信之。虞信之的父亲叫虞伯勤,祖上本是个乡村中的财主,虞伯勤不善经营,家财已经耗去十分之七。到了信之时,更是十分狼狈。朱恩与表兄原来很是密切,只是两家都衰败后,便疏远了些。
那天清晨,朱恩在慌忙之中并没有看死者的面目,现在见到信之的尸体,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正在细问他的情况,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来,说道:“请到舍下去,我和你商量一下。”
朱恩回头一看,只见这人三纹横在额上,两眼悬着浮珠,巧舌如簧,笑里藏刀。
那人带朱恩到了家中,说:“小弟姓刁,刚才捞了个死人,找不到死者的亲属,正好遇到你,请你写张单子,报知官府。令表兄的死因,老兄想必知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小弟好替你出头。”
朱恩说:“前天他家里人来我家问消息,说是出门五六天了,都没有回家,我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却死在这里!”
刁星假装惊讶地说道:“你还不知道?令表兄是被人弄死的。这个凶手,就是对面开店的张昌伯。他凭借有钱人的势利,不知为了什么争吵起来,将令表兄毒打痛骂一顿。现在令表兄忽然身亡,纵然不是他打死的,也推脱不了责任。”
说罢,又道:“看起来不像是淹死的,竟像是上吊自缢的呢。如今你去告了他,那份丧葬费用就有了。这是小弟路见不平,一片热心肠,听任老兄裁夺。”
这时朱恩想起前些天发现死尸的事,以为刁星的话可能是真的,但他又受过张家的大恩,怎好忘恩负义。只是虞家没有男人,少不得要他出头作主,万一自己移尸的事被人知道,也是担当不起的。
朱恩踌躇半天,只得说道:“我也作不得主,必须要找我表嫂来出面才是。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说吧。”
朱恩回到家中,将事情对母亲丘氏说了。
丘氏说:“没有想到虞表兄死得这样惨!但你也不可造次,必须将真相弄清楚。你的性命全亏张家保全的,如是那晚他将你送往官府,咱们全家也饿死了。依我看来,张家这样的好人,不会是凶手,虞表兄的死必有别的缘故。”
朱恩听了这话,来到张家,先谢过了昌伯的救命之恩,然后才问起虞信之的事。
虞信之到张家行诈,本来是没有通报姓名的,张昌伯想了一想,才说:“想必是这个人了。”
于是将他行诈败露的事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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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恩说:“这么说来,我的表兄不知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把性命白白断送了。”
张昌伯吃惊地问道:“这话怎讲?”
朱恩便把信之自缢于张家门外,自己移尸于河中,刁星要他控告到官府的事,详细说了一番。
昌伯听后,不禁毛发耸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得说道:“从来都不相识的人,怎么诈骗起我来了?虚者自虚,实者自实,将来总有说清楚的时候。”
朱恩说:“当今之世哪有什么真假?等你说清楚的时候,家财早已被弄去大半了。只是我承蒙先生照顾,自然会替你周旋。你不用为这事忙碌。”
昌伯再三表示感谢。
朱恩别了昌伯,一路上想道:“信之哪有亲戚在别人家做工?如不是骗局,怎会把性命白白送了?”
他又想道:“诈骗肯定是有的,但毕竟是为争论而死,这却是真情。要不然难道死在门口也是假的吗?如今虽然尽了我报恩的念头,但是信之的丧葬费用,应当怎么办呢?”
朱恩越想越烦心,愁苦不堪,走了半里多路,忽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我真是昏了头!乐公济定有见识,怎么不去和他商量呢?”
于是,直接来到乐家,找到了乐公济。
这时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朱恩顾不得叙寒问暖的客套话,便把信之的死,刁星的话,一一告诉了公济,求他商量个办法。
公济说:“依你说的情况来看,事情出在刁星身上,明天你去将刁星告了官,就会弄明白了。”
朱恩道:“怎么会是刁星有问题呢?”
公济道:“河中捞出死尸,大家都在仓猝之间,为什么他知道信之是上吊自缢而死的呢?别人为什么又不知道呢?就这个细节,也就有许多问题在里面。”
朱恩这才有些省悟,说道:“这话有道理,但我却没有想到。但是现在应该怎样告他才恰当呢?”
公济说:“我早就知道刁星是个无赖光棍,专门诈骗他人钱财,害人性命。你现在只是告他唆使他人自杀,企图诬陷平民的罪名。不怕他不赔偿你表兄的性命。你表兄有没有儿子?表嫂姓什么?你先说给我听听。”
朱恩说:“他没有子女,表嫂姓艾。”
公济说:“你明天同表嫂早些到县府来,我要教她见着官员应该怎样说。然后我再去呈递状子,给被告刁星来个措手不及,毫无防范,这才是上策。”
刁星在家等到第二天,满以为朱恩会来,便可和他共商大计。不料左等右等都不见朱恩的影子,不禁焦躁起来,想道:“他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既然不来,我是张家的邻居,自己去报官,看他认不认账。”
正要去写报官的单子,忽然见到几个公差走进门来,要他去衙门一趟。刁星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了何事。等到他看了传票时,才知道是为了虞信之的事,原告是虞信之的妻子艾氏,陪告正是朱恩。
刁星心中怨恨不已,对公差说道:“我又不是凶手,也不是应当提审的犯人,他们告我有什么理由?”
公差道:“我们不过是奉命而来,你是不是凶手,我们哪里知道?老兄应该到官府面前辩明道理才是,和我们说这些也是无用的。这几句话,也抵不得钱用,我们的差钱酒饭,也少不得请你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