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牢内。
三皇子李元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身上单薄的衣物凌乱而狼狈,极为落魄。
一夕之间,从即将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力,跌落为阶下囚。如此天堑般的落差,沉重打击了这位三皇子的自信心。
他精心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瓦解。甚至,就连他身边最为信任之一的军师,竟然都是对方早就安插在身边的卧底。
这个真相,沉重打击了以往极为自负的三皇子!
他所有的努力,都沦为了笑话!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经历,足以让他一蹶不振!
此刻,当再度瞧见眼前这个,从小就让他极为忌惮,畏惧,嫉妒又痛恨的皇兄,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自暴自弃下的三皇子,眼神中满是讥讽和自嘲。
他冷笑着出言讽刺……他来干什么?
来向他炫耀成功的喜悦,嘲讽他这个失败者的无能?
满足对方心中的虚荣感?
“孤没有这种想法。”
狱牢内。
李辞宁目光平静而又复杂。
眼前的三弟,因一念之差,因心中的嫉妒怨恨,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身为兄长的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昨天见到父皇时,父皇告诉了孤一件事情。”
李辞宁静静看着眼前面露冷笑的三皇子,缓缓开口:“父皇他说,其实,你比孤更适合继承父皇的皇位。”
三皇子愣在原地,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随即,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李辞宁:“你说什么?”
李辞宁平静坦然道:“父皇说孤的性格太软,如今王朝内忧外患,或许,三弟比孤更能镇得住他们。”
“原本,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伱太急功近利了!”
李辞宁心情沉重,父皇说的的确没错,在朝野如今的局面下,在某些方面,三弟的确比他更适合。
但……
同样的,谁也不敢保证,倘若当真是三弟继位,又会不会将王朝带向另一个极端……
三皇子怔怔愣在原地,许久没能回过神。
父皇,竟然说他更适合当皇帝?!
这……
怎么可能?!
他死死盯着李辞宁,想从他脸上找到对方说谎的证据来。
可,并没有。
李辞宁平静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三皇子的脸上没有喜悦,反而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复杂神色。
“不,不可能……”
“父,父皇既然觉得本王更适合当皇帝,为何储君不是我?”
“他,为何不把皇位传给我?!”
三皇子盯着他,质问出声。
“你当真不知道原因?”
李辞宁静静看他,开口质问:“那,父皇为何要将你留在京中?”
“为何会允许你在朝堂上拉帮结派?”
“又为何会对你这些年来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视而不见?”
“这些,你当真不知道么?”
“……”
三皇子愣在原地。
那张本就落寞的脸庞,此刻愈发沉默。仿佛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有些恍惚。
“所以,父皇还是很欣赏我的?”
三皇子的声音沙哑,低沉着。
语气很沉闷,却又似乎多了一抹说不上来的……激动欣喜!
“父皇,他果然还是欣赏我的……”
三皇子的声音逐渐激动,仿佛一个调皮的孩童,第一次得到了长辈的认同。
激动,不安,又有点局促……
各种情绪从他脸上浮现,三皇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沉默。接着又哭又笑,像是情绪逐渐崩坏,如同一个失心疯般。
“哗啦啦!”
身上的铁链在摇晃,发出刺耳的声音。三皇子躺在地上,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你现在来跟本王说这些,不就是想来羞辱本王?”
三皇子冷笑连连:“你赢了,本王技不如人,这皇位终究还是轮到你坐了……”
“可是,我还是不服啊!”
三皇子抬头,盯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你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不就是比我运气好一点……我要是比你出生早,这太子之位就是我的!”
“是我的!!”
面对三皇子低沉怨恨的声音,李辞宁并无太大情绪波动:“你落得今天的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千不该,万不该……”
李辞宁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冷:“你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为了达成自己的贪婪目的,勾结外邦,出卖国家……”
此话一出,三皇子浑身猛然一颤,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你,你怎么……”
“你当真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
李辞宁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但目光却如锋芒一般盯着他:“你当真以为孤不知道,北方那些少数部落突然屯兵威胁王朝边境……”
“跟你没有关系吗?!”
三皇子彻底僵硬在原地,面色惊恐,目光失神。但半响后,他又猖狂般冷笑起来。
“哈哈没错,是我!!”
“是本王勾结了他们,密谋大宁江山……”
“可惜,他们那帮废物胆子太小了,不敢出兵,只敢观望……否则,你哪有机会反应过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废话什么?”
“杀了本王吧!”
三皇子狞笑着,盯着他:“杀了本王,你将永远背上一个弑兄弟的名声。本王死了,你也别想清清白白……”
“本王就算是死,也得把你拖下脏水来!”
李辞宁的眼神逐渐冰冷,失望。
最终,他不再多说什么。
三弟已经彻底失心疯了,无论再说什么,他都再听不进去。
“你好自为之吧。”
李辞宁不再多说,转身走出狱牢。
三皇子依旧坐在原地,眼神怨恨的盯着李辞宁的身影离去,脸上始终狞笑着。
直到李辞宁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他脸上的狞笑方才逐渐一点一点消失。
直到最后,变得彻底面无表情。
目光依旧盯着前方,但却逐渐变得空洞。如同一具失去了魂魄的尸体般,没了半分生机。
……
天牢外。
东宫的禁军侍卫正围绕在天牢之外,等候多时。
“殿下。”
李辞宁从天牢内走出时,门外的将领纷纷迎上前来。
李辞宁面色如常,微微点头。
“殿下,宫外这两天已经聚集了大量官员,有不少大臣跪在殿外求见陛下,有些老臣跪了两天,体力不支昏倒了过去……”
一名将领开口担忧道:“现在民间人心惶惶,情况逐渐失控。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这些老臣都要求见陛下,陛下那边……”
对于这个结果,李辞宁并不意外。
他平静道:“父皇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闭关谁也不见,朝中事务已全权交付孤处置。”
听到这话,周围的那些将领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陛下全权由殿下处理国事,他们这些下属也放心多了。
李辞宁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三皇子乱党抓捕的如何?”
“回殿下,此次参与三皇子谋反计划的主谋帮凶已尽数抓捕归案,正在审讯中,听候殿下的处置……”
“至于那些跟三皇子有所牵连的官员和世家,属下依照殿下之命暂时展开并未抓捕,但都在属下的监视之下……”
听着下属的汇报,李辞宁思索片刻,微微点头:“时候也差不多了。”
说着,李辞宁冷声开口:“传令下去,开宫门,让那些官员大臣们明日一早入宫上朝吧。”
“是!”
“对了,派人去一趟赵府,请赵相今晚入宫,孤有要事与他相议。”
“遵命!”
李辞宁将命令传达下去后,正准备离开时,又有一位心腹小声问道:“殿下,那三皇子……如何处置?”
这名心腹,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家殿下。
世人皆知殿下心软,优柔寡断。那三皇子毕竟是殿下的亲弟弟,有血缘关系。
若是殿下一时心软……
李辞宁沉默着,没说话。
“殿下,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见殿下沉默,这名心腹急了,连忙道:“三皇子意图谋反,想杀害殿下……此罪绝不可饶恕,死罪啊!”
“殿下若是放他一马,日后定然后患无穷!!”
李辞宁沉默良久。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当真正要对自己手足兄弟痛下杀手时,他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或许,他本身就不适合当一个冷血的帝王!
李辞宁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思量许久,最终,他缓缓开口。
“三皇子李元带兵入宫,意图弑君弑兄,罪不可赦……择日起,剥夺三皇子李元封号,贬为庶民……”
“圈禁皇陵,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
姜府。
前厅。
“锦绣姑娘,新年好啊!”
林江年迈步走进前厅,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锦绣姑娘。
一袭锦绣华服,将这位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的高挑身材展露无遗。妙曼,轻柔,还有股说不上来的空灵典雅气质。尤其是笑起来时,脸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很甜美,有种说不上来混若天成般的魅力。
“世子殿下,新年快乐呀!”
“别来无恙。”
瞧见林江年时,前厅内的锦绣眼睛微微亮起,如弯月,笑意盈盈地上前行礼。
“锦绣姑娘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无须多礼。”
林江年摆摆手,开口问道:“锦绣姑娘今日来找本世子,有何要事?”
“自然是替我家公主前来,转交殿下一封信。”
锦绣轻笑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林江年。
林江年接过信,信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以及一抹女子淡淡的浅香。
拆开信,低头看了两眼。
林江年抬头,问道:“你家公主,要见我?”
“正是。”锦绣点头。
“所为何事?”林江年问道。
锦绣摇头:“奴婢不知。”
林江年微微眯眼,长公主突然要见他,自然不可能是找他喝茶聊天,谈情说爱。
这个节骨眼上,能是什么原因?
林江年若有所思,片刻后,将信收起,道:“回去告诉你们公主,本世子会如期赴约的。”
锦绣浅浅笑道:“那奴婢就回去告知公主,恭候殿下大驾光临?”
说罢,转身正欲离开,又被林江年拦下。
“先别急着走!”
林江年开口:“锦绣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多坐一会儿?”
锦绣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林江年,眨了眨眼,美眸中泛着几分意味深长。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家公主还等着奴婢回去禀报情况呢~”
“也不急这一时。”
“很急呢。”
“没事,我派人去跟你们家公主说一声就好。”
锦绣:“……”
她看着林江年,眨眨眼,似笑非笑:“殿下这么想留奴婢坐坐……是有什么目的吗?”
林江年轻笑道:“这不是很久没见锦绣姑娘了,怪想念的,想跟锦绣姑娘叙叙旧!”
锦绣眨眼:“只是单纯叙旧?”
“当然,锦绣姑娘要是愿意跟本世子探讨些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呢?”
“比如说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的起源,物种的繁衍,亦或者是……人体的构造奥秘?”
“……”
锦绣微怔,等反应过来时,白皙脸蛋上浮现一抹羞红。
“许久没见,殿下果然一如既往……下流!”
林江年缓步走近,轻笑道:“锦绣姑娘不也一样?一听就懂?”
“许久没见,真怪想念锦绣姑娘的。”
锦绣歪头,笑意盈盈:“殿下当真是想着奴婢,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都有。”
锦绣叹气:“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家公主找我有何事?”
“奴婢真的不知晓……”
见林江年似乎不信,锦绣又道:“其实,奴婢也挺意外的。”
“怎么说?”
“我家公主,这两天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锦绣犹豫着,还是把公主昨天和今天不对劲的反应告诉了林江年。
“公主突然说要见你,至于有什么目的奴婢并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状态不对?”
林江年若有所思:“你们公主,这两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