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晏如四处张望了眼,并无禁军侍卫瞧见,既院中林御史也未屏退左右,该当是自己人,随即便接下荷包,揣进怀里,轻声道,“奴才定会将林御史所言如数转达给大人。”
“奴才先行告退。”孙晏如说罢便尖声呼道。
这孙宴如心中对林御史的好感不免多了几分,早前便听闻大人说起初遇林御史时,称呼他为‘老人家’,即便是今日明知自己宦官的身份,又改口称为‘宴如兄弟’。毕竟身体有残缺,能得些个尊重甚是不易。
林尽染也未避开元瑶和申越,旋即展开圣旨,低语道,“即日押送杨氏后人回京受审。也无怪孙公公会遣自己人来传信,生怕漏说个只言片语,恐时安现下已知晓杨湜绾的身份。”
元瑶蹙着秀眉,轻声道,“若是这般说来,杨湜绾的生死便是在上柱国的一念之间?”
林尽染微微摇头,眸色一沉,斟酌片刻方才说道,“若是令我押送杨湜绾回京,旨意上明说便是。恐陛下是在试探我对钱塘杨府之事知晓到何种地步。若是将杨湜绾带回去,她这条命才算是真落在岳丈手中;可若我起了恻隐之心,回长安后,我须得给李家一个交代。”
林尽染也瞧出旨意上那‘杨氏后人’这一词的分量,可偏偏陛下又将密旨予李时安通传一番,现下若无说辞定要保下杨湜绾,回到长安,即便是岳丈不再追究,恐陛下为给个交代,亦会将杨湜绾枭首。
可陛下为何要这么做?林尽染眉头拧得愈发的紧,若八年前杨叔同的案子真有蹊跷,此番来钱塘便是要为他翻案?可事发在长安及西北,即便是要调卷宗,也应是在大理寺和刑部,钱塘又能查出甚?
元瑶在一旁,似也是察觉到林尽染所想,柔声道,“如今四位老太爷已身故,即便钱塘真有甚旧案,恐知晓内情的早已寥寥无几。”
“陛下既是要试探我是否会保下杨湜绾,会不会说明杨叔同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
林尽染双手抱胸,手指还在臂膀上下意识的轻点,心中不禁腹诽:若如先前猜想,杨叔同疏于职守仅两种可能,一是属下陷害,故意为之,二来则是得了某人的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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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陛下的意思是他并未暗中纵容杨叔同此举?可杨仲山及杨季常的态度极其明确,誓要为杨叔同翻案。杨氏一族当下分崩离析之状,与陛下当年之举逃不开干系,且为削弱世族,借机除掉李荣元也并非不可能。
“申越,你说我该将杨湜绾带回长安吗?”林尽染倏然开口问道,眸色深深地望向申越。
申越面色紧绷,思忖良久,低声回道,“申越不敢僭越,老爷和小姐当有考量。不过杨夫人自小便在钱塘,当年之事并不知情,故而···”
“旨意中杨氏后人未曾指定是谁。故而带回去的,可以不是杨湜绾对吗?”
林尽染语调有些冷肃,倘若是敌人,死就死了,可杨湜绾毕竟曾共事过一阵,若带回长安,凭她的经商手段,是上佳的助力,可带回长安仅是受审赴死,实在可惜。
申越闻言并未回答。
“夫君不若带回长安?”
林尽染眼神又转向元瑶,稍稍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若我等走陆路回长安,约莫得要两个月的功夫。此间时安若将杨湜绾的身份告知上柱国,抵达长安时,杨湜绾的生死早已裁定,届时无论她在长安还是在钱塘,终究是逃不过。”
林尽染眉睫不由地颤动一下,方才这番话确是这般的道理,若真死局已定,无论身在何处,赴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元瑶稍稍顿了顿语音,又接着说道,“二来,即便禁军侍卫将其一同去长安的消息告知陛下,料想陛下也得先召见夫君后,互探口风,才能定下杨湜绾的生死。毕竟旧案与其并无太多干系,杨湜绾即便要死,终不过是为平息大将军府的怨气。况且,长安城中并无人见过杨湜绾。”
元瑶最后所言自然是当听不见,这是欺君之罪,若非万般无奈,是万万不能触及。
林尽染当下踌躇不定,在庭院中来回踱了两趟,再开口时,已然中多了一丝叹息,“可惜杨老太爷已死。杨仲山与杨叔同私交甚密,而杨季常多也是听得杨仲山的片面之词。”
归根结底,还是知晓当年内情的人甚少,杨永信所言多还是从杨季常处听来,故而多少都有些偏颇。
“去梨园予杨湜绾传话,令其收拾好行李,未时至驿馆,一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