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彦转过头,不确定地问苏蒙:“江南岑家这么,这么离经叛道?”
沈娉婷此时站出来,跪下叩首:“大人,民妇乃岑氏大房媳妇,岑先同乃民妇家翁。岑洛云是民妇小姑,第一次外出历练,家里不放心,故而派我随行看护。此事,大人尽可派人去江南调查。”
张如彦本身对梓婋一个在室女外出经商惊讶不已,现在知道沈娉婷乃岑氏儿媳,竟也抛头露面,就更加吃惊了。
梓婋转过身拱手对周茂杨道:“周大哥,隐瞒身份是我不对。这世道对女子钳制太多,我也是不得已才做男儿装扮。但我结交周大哥的心思,从来都是单一的,还望周大哥不要介怀。”
梓婋并不想在身份上多做纠缠,又对张苏二位大人道:“大人,我身为男子还是身为女子,都不妨碍我依法做生意。更不能因为我是女子,钱公子就拿着我女子的身份,在这堂上对我出言不逊,污言秽语。怎么,我身为女子就是原罪了吗?大人,还请继续审理钱氏大仓失火一事。早点理清楚,我也好回去处理商务,这位方大哥也得干活吃饭讨生活啊!”
梓婋这番理直气壮、正义凛然的表态,倒让众人觉得她是无辜的,不是火灾的主谋人了。
张如彦调整了一下坐姿,稳了稳心神,今日这一遭,真的让他心神俱疲,首先因为钱氏父子拿着“如山铁证”前来告状,钱氏所罗列的损失金额,让他实实在在地被惊到了,在他的治下,还未出现过如此重大的经济案件过。其次,岑洛云被传唤而来,虽然钱氏父子的证据都指向她,但是她还是有理有据,强力驳斥,案子审到现在,反而钱氏父子诬告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最后,岑洛云女子的身份实属意料之外。现在,岑洛云搬出周茂杨,又主动要求加快审理,愈加显得岑洛云清白无辜。
张如彦低声和苏蒙耳语,苏蒙不住地点头,等二人耳语结束,苏蒙对站在门外听宣的衙差道:“去,将钱公子所说的工匠和搬运布匹的工人都传来,诶,记住,只传唤和方永昌一个组的即可。”
衙差领命而去。因着最开始钱氏父子拿出的证据很有力度,加上起火那天也是苏同知亲自大人勘验的,所以官府的调查前期就比较详尽,这会儿衙差去传唤工匠和搬运工,效率都很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三个衙差就带着十一个人进来了。
张如彦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个询问,十一个人中,能明确在干活当天闻到火油味道的,有四个;能明确看到方永昌随身携带盛着火油容器的,有两个。而这些人的说法都被方永昌用行医救人的说法给驳回。毕竟方永昌一直是拿着火油能治病的说辞过堂的。张苏二位大人拿方永昌毫无办法,毕竟调查了这么多日,的确没有人明确看到是方永昌倾倒的火油。
局面一下子又陷入僵局。
钱一凡还是不死心:“大人,即便现在不能定岑洛云和方永昌的罪,但是他们的嫌疑还是最大的,应该将他们拘拿,严刑拷打,才能吐出真言。”
周茂杨皱眉道:“胡闹!重刑之下,岂有实言?即便认罪,也是屈打成招!王法昭昭,就是这么用的吗?”
梓婋再次叩首道:“大人,万不可听钱一凡之言。拷打审问下,人非死即伤,即使不死,也多落下残疾,即便还人清白,人都废了,还有何用?”
钱兆亮跟在后面抢话道:“大人,我钱氏冤枉啊!这场大火等于烧了我钱氏的根基。我等也是本分生意人,平时只有结善缘的,没有作恶事的,这大火烧的,我钱氏是有苦难言啊!如今有这么明显的嫌疑人在,若是放过,这公道何在?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钱兆亮唱念俱佳,扑通一声长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