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就是态度,大家都已经看清楚了吧!”
“你们医院是不是想被举报!”
“说不定查下去还会有什么,让大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毕竟包庇那样的一个害人魔鬼——”
“我不是魔鬼。”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了此刻的吵闹。
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太有力,周遭瞬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所有的目光纷纷都朝这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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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的视频中另一个主人公站在他们面前,一身干净利落的白大褂扣得很整齐,素净的一张脸上未施粉黛,依然看得出清丽优越的五官。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目光坚定而不退缩,仿佛面前的这一切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原本有些想来看热闹的人,看见她的模样后都噤了声。
“患者是我自己在门诊上收来的,当时对方已有紫绀,状况并不太好,考虑到后续会有其他的症状感到担心,当时就决定先收进住院部里观察。”
“所有一切记录可查,我说的话会有半点虚假,我会为我的所有言论负责。”夏眠谁也没看,一个人迎着数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依然一字一句地说,“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只能说……”
“可以保证我们的医疗系统没有出任何纰漏。”
“而且患者在明明有糖尿病的情况下, 在入院记录的自述里也说过,未规律服用降糖药治疗过,都没有注射胰岛素的病史。”
“而我们之前在患者的枕头下发现过一支已经失效的甘精胰岛素,对方却说对此毫不知情——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们这边打扫有疏忽,可在他所在的这个床位的上一个患者,也没有相关糖尿病病史。”
夏眠看到有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她也没有刻意避开,只是继续说道:“因此关于这件事情的结果,和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患者自己误食了高糖食品的话,那就只能是对方糖尿病的病情在无诱因的情况下进展了。”夏眠尽量用了大家都能听懂的术语,说道。
但很明显这个解释对于现在的大家来说并不足够。
毕竟对于大众来说——谁会来医院会自己害自己呢?
这实在是一个太离谱的推论。
夏眠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也不做解释,还主动提出来:“不过我知道这句话很难让大家信服。”
“但我可以以我们医护的道德操守和医德保证,绝没有做任何问心有愧的事。”夏眠说,“如果大家对此感到愤怒,我本人全盘接受。”
她的身形瘦削,站在走廊边上清丽而单薄。
但她的音色不是,她的表情也不是。
“我接受所有的指责、猜忌和推断。”夏眠说,“大家可以无限度地揣测我,如果不相信我的解释。”
“大家要是不想看到我在这里,也可以向医院或者更高一级的机构举报我,但请不要误伤我的同道。”
“他们与我一样,都是这一条路上踽踽而行的人,所有的攻击都不要指向他们。”
“而我只能说,只要我还穿着这一件白大褂,做出有悖良心的事。”
夏眠往前走,原来那些想过来找茬的、看热闹的人仿佛也不自觉让出一点路来。
她没有再躲在主任办公室,而是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不过,我们这边也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夏眠表情很淡,“也请各位稍微理解,这里还有其他需要治疗的、等待治疗的病人。”
“将心比心,还请不要干扰我同道们的工作。”夏眠定定地说。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再也没有停留,仿佛当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径直回了自己的电脑前,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也许是这一番话太有力量,目前来说——至少对现在而言,大家没有再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一个公道。
但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是被人录了下来,甚至有一些无聊的人还开始实时转播,这一小段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
风向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我怎么感觉这个医生说的还蛮对的,关键是好有力量啊,不像是那种会有太多私心的人。”
“我一开始就说过呀,不要总提醒一家之言,关键是这个医生看起来病人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害自己的病人呢,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怎么想这个逻辑也不通顺。”
“对,而且如果真的医院决定包庇,那她肯定也不会自己出来了,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不管怎么样,先让医院继续正常运作,不要影响到其他需要治疗的病人啊。”
“不过说句题外话,当时在视频里只有一个侧脸,现在看了一眼觉得……好漂亮啊!”
“不仅是那种广义上的漂亮,还有那种真的有理想的坚定的漂亮。”
“对!她的眼睛看上去就很坚定!”
“这样的医生怎么会做出患者家属口里的那种事呢?”
当然了,只要一有人觉得不是夏眠的错,就有另外一批观点的人冲过来反驳。
“这是被人家好看的外表迷惑了吧?!”
“是是是,我们承认这个医生是很好看,然而这跟她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她的病人休克了,这是不是事实?”
“不是都说了,不管是医疗层面还是其他方面都没问题吗,会不会听话?!”
“难道医生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凡事都要讲证据,本来一开始患者这边就没有证据了,大家都是从人文关怀的角度上来看,才没有多想什么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无脑站那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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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总不能是自己害自己吧!”
“说不定这有什么目的呢!谁知道啊!”
“反正我是觉得这样的医生一看就不会是那种害人的医生,直觉,纯直觉知道吗,看人也是要有眼光的!”
“就是就是,反正我看人绝不是因为外表,就是一种感觉,可能之前视频里只有半张脸还不太明确,现在的人发声了,我9月份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所以患者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这句话的确是很多人想问的。
而夏眠再一次踏进李强的病房时依然什么也没有问。
至少没有问这个相关话题——而李强本人,却一脸颓色的靠在床上谁也不敢看,甚至在护士过来给他扎针时都要低着头。
有的人说他这副模样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是个老实人的表现,对于他们科室的人而言,都觉得李强是心虚,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罢了。
但这一切似乎也不全然都是负面的。
至少对李强来说,甚至比之前要好一些——
因为夏眠在开下午的医嘱时,意外发现李强的账上多了几千块钱。
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点钱并不能根治现在的疾病,却还是暂时能度过这几天的观察期,甚至还能多开一些药,维持一下治疗。
于是夏眠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跟李强说了这件事。
她刚到对方的病床前,李强像是受惊了一般,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像是想装睡又不得要领,最后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
最先开口的人倒是夏眠。
“本来之前还有点担心能不能缴上费的问题,现在看来暂时解决了。”夏眠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是轻松的,她对李强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对方好像是不太敢说话,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今天各项指标还不错,血糖也下来了,接下来继续保持支持治疗……”夏眠顿了顿,还是告诉了他账上多了一些余额的事。
她故意避开了跟夏老二有关的词汇,只挑重点的说:“毕竟有人看到了你的情况,出于好心,给你账上转了一点治疗费,想帮一帮你。”
“那我们继续按疗程走下去怎么样?”夏眠语气平静的问他,仿佛没有发生过今天的这一系列事情——自己没有被谩骂、被误解。被指责,只是一个正常的医患沟通而已。
李强的嘴唇动了动,却好像发不出声来。
夏眠只扫了一眼,当做没看见似的,又问了一遍:“如果这几天还有其他的治疗费进账的话,那要不要考虑去介入科治疗?”
“毕竟你现在的情况,总是要介入治疗的。”
那是一笔不小的治疗费,夏眠忽然觉得也还算轻松。
如果这样能让李强有钱治疗的话,好像也不是一件多坏的事。
对方的嘴唇颤了颤,嗫嚅着说:“夏医生……”
听到他的声音,夏眠才终于抬眼,意为不明的看着他。
李强对自己似乎是有愧疚的,好像是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或者说已经不能再说出口了。
她不知道夏老二从中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应该是达成了他的目的吧?
他最熟悉的一套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引导情绪操纵舆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很多时候一些无理取闹的人能胜利,或者说能在一些事情上占上风,并不是他们真的多么有实力,或者多么占理。
只因为“羞耻”这样的词是给有这种东西的人的,要是一个人生来就把脸皮当回事,只要能达到目的,撒泼打滚永远是最简单且最无脑的。
这跟读书多少没有关系,也跟贫穷和富裕没有直接差异。
有的只是生来知耻而选择忍让,没脸没皮便能获得短暂的上风。
也许是李强对自己的愧疚吧,夏眠虽然还是失望,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比起夏老二,李强也许还会更好一些。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夏老二是不是应该开心。
因为自己已经把他拉黑了的缘故,夏老二是联系不上自己的,而上次在医务科科长面前做那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也是想撇清关系,然后再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让医院不得不对自己施压,如果自己想要一个好一点的结局,那就会去重新联系上他,答应帮他的忙……
夏老二也不见得多聪明,这些想法随便一推就能推出来。
夏眠想到这里还是冷笑了一声。
夏老二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点。
就算她现在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停职,那也断然不可能回头找他——反正他要么是想让自己帮他的忙,要么就让自己丢了这份工作。
怎么不算是恶毒。
可是最恶毒的还不在于算计自己这件事上。
夏老二好像缺乏对于生命的敬畏,觉得只要是可以利用的,就是可以供自己践踏的,也不管有没有什么后果。
夏眠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