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皇帝持枪提盾,一路往前走了半里路程,来到坐骑身旁。这时候东边天空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七月的清风吹拂过尸山血海的原野,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他把脸伸向来风的方向。
“不破不立,杀戮从此开始。”
地上一些半死不活的明军伤兵还在哀嚎,刘招孙不去看他们。大群大群的乌鸦在混沌沉滞的空气中低低地飞行。
“为什么有这么许多乌鸦?”武定皇帝自言自语,“它们飞往何处?”
这是他一次单枪匹马冲杀敌营,虽说一身蛮力,半人半神,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或许一颗炮弹就能终结皇帝性命。
“它们飞往战场,”刘招孙自己回答自己。
“死神如风,常伴吾身,而我,已成死神。”
伤兵还未断气,乌鸦已经开始啄食他们的眼球。
刘招孙勒马四望,俯瞰他的帝国,帝国已然满目疮痍。
运河两岸,赤地千里,土地枯荒,河流干涸,饥肠辘辘的乌鸦、白鹭循着尸体飞来。由于它们饥不择食的吞噬瘟疫而死的人,它们最后也得瘟疫死了。
河岸边布满黑乎乎的溜木丛, 细看之下发现这些不是植物的枝叶, 而是一堆一堆猛禽的羽毛和干硬的鸟骨。
“一切由我开始,将由我结束!”
他默默说完, 扬鞭策马,汗血宝马缓缓加速,向两里外红夷大炮阵地奔去。
临清战场渐渐清晰,护城河两岸的明军像倒伏的树林, 几千具尸体密密麻麻遍布河岸。
一千多名装备精良的明军弓手排成三四列阵型, 依靠盾车掩护,逼近到距离城墙前面五十多步的一条壕沟前。那条原本六尺多深的壕沟现在被尸体填了一半,弓手们踩在死人背上、胸口,依次朝城头抛射, 纷纷扬扬的箭雨一波接一波落向广积门, 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打声。
箭雨下落的间隙,城头垛口伸出上千支火铳,对着躲在楯车壕沟中弓手一顿猛射, 密集的铅子打得楯车木屑横飞,一些铅子射入壕沟,沟中顿时尘土飞扬,血花四溅。被击中的弓手挣扎两下便没了气息,受伤弓手旋即被后面填充上来的队友踩在脚底,成为新的垫脚石。
楯车和壕沟后面两里位置,隔着一道护城河,薄薄站了两三列家丁, 家丁们握弓持刀, 个个杀气腾腾,正密切监督前面炮手, 喝令炮手向广积门开炮, 家丁后面竖着杆一丈七尺的朱红色总兵大纛,一个身材臃肿的大胖子武将坐在太师椅上, 笑吟吟望向前方。
闷雷般的轰鸣声中, 一枚枚铁球从明军阵前射出, 狠狠砸向两里之外的广积门城墙, 城墙包砖被十斤重的铁球击中,立即破碎开裂, 砖石瓦砾如雨点般洒落下来,将躲在玄护后面的守军砸死砸伤。
齐军火炮稍事休息, 立即又开始发动攻击,广积门上的步兵野战炮威力不如对手,不过它们射速惊人,命中率奇高,炮手们被城下躲藏在盾车壕沟后面的淮扬弓手威胁,不断有人被轻箭射中。
忽然,广积门瓮城千斤闸缓缓吊起,从里面奔出一排排手持长牌长枪的齐军战兵,他们不顾密集的箭雨, 快速向躲在盾车后面的明军弓手逼近。
双方炮兵几乎同时放弃对敌方炮兵的轰击,开始将敌方步兵当做目标······
距离总兵大纛只有一里地时, 刘招孙扬起了岳武穆的漓泉神枪,他用枪尾轻敲马腹,胯下战马很是默契, 加速奔跑起来。
前方很快出现几骑游骑,刘招孙表情兴奋,松开缰绳, 轻轻压了压头盔,这是他每次冲阵前的动作,早已成为习惯。
策马加速,长枪上扬,斜斜指向前方二十步外一个惊慌失措的夜不收。
好一个武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