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是从那条路进山,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水乔幽没有和他详细述说这事,“你可知晓,武冠侯世子带着人现在到了何处?”
宋轩暗自打量着她,两息过后,还是回答了她,“知道。”
水乔幽没有追问他叶弦思等人的具体位置,“我曾跟在雍国官兵身后数日,自入山那日起,他们所行之路,从未出过偏差。若是之后亦是如此,最多半月,他们就能抵达这里。”
宋轩知道叶弦思的位置,知道她分析的没有错。
可是这里是神哀山。
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
“姑娘,这神哀山……”
说了几个字,看到坐在对面的她,觉得自己这想法也不完全适用。
想要换个说法,他陡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话里有话。
“你是觉得,他们真的找到了进来的路?”
水乔幽却看出他的想法,缓声道:“我不了解这神哀山,也不了解武冠侯世子,可这人既然能够助其父打下半个淮国,就不会只是空有其名,若他没有几分把握,不会在这样的时节贸然进入神哀山。”
这几分把握,对于一般人来说,要来此处冒险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对于叶弦思,已经足够了。
宋轩这次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他望着水乔幽看了一会,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道:“可是,我们能去哪儿?”
这里不是只有一个人,不是十几二十个。
他声音低得有点类似自言自语,“这里,共有三千五百二十三人,年纪最大的,已是八十有九,年纪最小的,就是这个月刚出生的,不过才八日大。再过不久,这山里就要下大雪了。我是第一次在这神哀山里过冬,小时候却也听曾祖父说起过这神哀山里的冬日。它虽不似北地,冬日里总是大雪纷飞,可也会有被大雪覆盖的时候。那样的日子,冷风仿佛会吹进骨子里,雪地里,那些生在这里的飞禽走兽都不知道要冻死多少,更不要说人了。现在走,他们该如何翻过这一座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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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步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进来,有雪沙飘到了他脸上。
他开始没注意到,不知何时雪沙又下起来了,且让屋外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他望着窗外,愁眉不展,“三千五百二十三人,就算他们能走出这里,又能去哪?”
冷风吹的人脸疼,他却站着没动。
他背对着水乔幽,声音停顿了几息,又响了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祖父已无复兴大邺之念。可是,若无大邺,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他像是说给水乔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些年,我们建立了竹海山庄,建立了无舟商号,建立了逐心阁,还有其它更多可以供他们谋生的地方,我们将越来越多的人迁了出去,他们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户籍,看似好像也可以正常生活了。实际上,他们的言行举止都需万分小心,以防身份被揭穿,日日提心吊胆。”
看着夜里的风雪,他苦笑出声,“就算他们想做一个普通人老百姓,可青皇可会允许?雍皇可会允许?即使今日没了青国、淮国,也会有什么夏国赵国,他们照样不会允许。曾祖父他想要的是让大家活下来,然而他却忘了,自从这些人的先祖为了复兴大邺跟着他开始,他们就做不了普通人了。那些身份,无论看起来多真,都是假的。无论皇权更迭多少次,他们永远都是大邺乱党。若不铲除干净,什么青皇、雍皇哪怕有一日一统这天下九州,都无法真正放心。”
水乔幽背脊笔直地坐着,将他的话听得很清楚,没有评论他说的是对是错。
宋轩则继续道:“对他们来说,除了这里,这九州虽大,却再也没有可以让他们暂短安身的地方。”
他们这么多人要走出去,不是离开,而是迁徙。
只要出了这座山,他们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水乔幽也没有反驳,见他无话了,才开口道:“雍皇这次指派武冠侯世子来围剿神哀山,有人说是雍皇信任武冠侯父子,有人说是让武冠侯世子将功赎罪。不管雍皇的心思有多少种可能,这件事对于武冠侯世子来说,都只有一种可能。”
水乔幽不了解武冠侯父子,也未对雍皇有过了解,但是她知道朝堂风云诡谲,亦不会因朝代更迭而变。
“若是此次,他无功而返,谁也不能保障武冠侯府的明日。”
望着飘雪的宋轩目光顿住,转过身来。
水乔幽话语未停,“既然你知道他进了神哀山,想来你也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兰苍王府的王孙。”
听到她提起这个这个人,宋轩的脸色一时有点不好看。
水乔幽将他的脸色瞧在眼里,“这个时候,杨卓跟着他进山,他更不可以辜负雍皇信任。”
到底是谁促成杨卓同叶弦思一起前往这神哀山的,对于叶弦思来说,都不重要。他可以死在这里,但是杨卓绝对不行。既然杨卓不能死,他也不能死,他不能决定杨卓的去留,也绝不会毫无把握就让他进山。
宋轩听她之言,沉默下来。
水乔幽回了他先前担忧之事,“其它的事,等先离开这里再说。”
宋轩听明白了她的考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提出异议。
书房不算太大,书案离他们所处之地不远。水乔幽刚才进来时,有注意到上面还搁着信纸。